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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老婆婆神態冰冷,毫無笑容,立即冷冷地道:「前面本有大鎮,為何不知早些宿店,明知天會下雨,偏偏冒著淋雨的危險?」江天濤見老婆婆尚未應允,就先來一頓教訓,心裡不由暗暗生氣,但念她是上了幾歲年紀的人,強自忍著氣忿,插言道:「小生不進府上打擾,就在這門樓下暫避一時,雨停就走。」

  老婆婆翻著一雙精芒閃爍的老眼,依然冷冰冰地道:「既然不進去,那你就在這裡站著等雨停吧……」話末說完,門內突然響起一個又焦急又緊迫的少女聲音:「喔,林婆婆,你快來……」江天濤循聲凝目一看,只見黑暗中的屏門後,一個侍女裝束的少女,一閃隱在門後,那張俏麗的面龐,似是有些面熟。

  由於眼前有燈光,加之距離屏門尚有一丈,一閃之下,實在無法看得清楚。正在竭力回億,何時何地見過那個俏麗侍女之際,眼前一黑,蓬的一聲大響,朱漆大門,被老婆婆猛的關上了。江天濤不由嚇了一跳,心中頓時大怒,恨不得一掌將朱門劈碎,看看階下,大雨傾盆,只得將升起的怒火忍下去。

  由於發現了那個面目熟悉,似是在哪裡見過的俏麗侍女,對那個又老又橫又不通人情的老婆婆的無理,也很快地忘得一乾二淨了。他仰首望著大雨如注的漆黑夜空,在強烈的閃電,霹靂般的雷聲中,他竭力去想。他在何時何處見過那個俏麗侍女。

  他首先想到自家的九宮堡,堡中那麼多侍女,除了表妹汪燕玲的身邊侍女小翠花四人和幻娘、香蓮、粉荷三人外,其餘侍女,俱都沒有注意。其次是在三釵幫總壇,雖然有女性香主、堂主、大頭目以及數百背劍少女和侍女,可是當時俱都末加注意。

  但這個俏麗侍女的面目,竟然有些熟悉。他緊蹙著劍眉,喃喃自語:「這個侍女是誰呢?」語聲末落,身後門內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江天濤心中一動,斷定來人可能是為他而來,而且,這次來的一定是個態度和藹,頗通情理的人。閂聲一響,朱門應聲啟開了,一蓬燈光隨之射出來。江天濤定睛一看,頓時愣了。

  但是,這次在她滿市皺紋的老臉上,卻掛滿了笑,而且,有絲祥和之色。老婆婆一開門,立即笑呵呵地道:「我說這位相公呀,方才我老婆子頂撞了您,還生不生氣?」江天濤見老婆婆前據後恭,斷定必與那個有些面熟的俏麗侍女有關,於是急忙拱手笑著道:「對老人家的斥叱,怎好斤斤記在心裡。」

  老婆婆一聽,呵呵笑得更響了,按著愉快地贊聲說:「你真是個好相公,方才不是我老婆子不通情理,實在是因為我們家裡沒有男人。我那老頭子,整天喝得醉釀釀的,一兩天不回來看看我們,方才我正在氣頭上,開門見不是我那個死鬼,心裡一生氣,便不自覺地頂撞了相公您。其實,哪有下這麼大的兩,把人家關在門外頭的道理,是不是?」

  說著,斜瞪著老眼,摒著薄薄的兩片嘴唇,期待地望著江天濤,似乎要江天濤贊她一聲說得有理。江天濤心裡仍在生氣,知道老婆婆有意讓他進去,因而故意笑著道:「小生無意打擾府上,只是在門樓下暫避一時,雨停即走,所以小生並未叩府上的大門,老媽媽有事請便,雨就停了……」

  老婆婆一聽江天濤的口氣,根本沒有要進去的意思,頓時慌了。不由正色嚷著道:「哎呀,這怎麼成?這麼大的兩,別說一時半刻,就是一天兩天也不見得停止,站在門外像什麼話,來,快進來!快進來。」

  說著,高高舉起防風燈,急忙退至門側。江天濤見老婆婆果真急了,加之他也急於要看看方才那個俏麗侍女是誰,於是急忙拱手含笑道:「既然老媽媽一片誠心,小生只好打擾了。」

  說罷,撩起藍衫下擺,舉步邁進高大門檻內。老婆婆一看江天濤的下擺,立即以埋怨的口吻,嚷著道:「哎呀,您看,下擺全濕了吧,唉,真是的……」說話間,迅即關上大門,同著江天濤一招手,親切地笑著道:「來,跟我來。」

  說著,提著防風燈,當先向屏門走去。江天濤領首應是,隨即跟在老婆婆身後前進,凝目一看,這才發現屏門內,即是過廳。正待細看廳內情形,驀聞老婆婆親切地道:「您這位相公是由哪裡來呀?」

  江天濤毫末思索地回答道:「小生由龍宮湖來。」老婆婆一聽,似乎感到有些意外,不由正色道:「您去龍宮湖做什麼?」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暗忖:她怎的知道我是去龍宮湖辦事而不是住在龍宮湖呢?

  繼而一想,恍然大悟,必是那個面目熟悉俏麗侍女,已指出他的真正身份,因而老婆婆才有此問。心念電轉,警惕立生,急忙回答道:「小生奉命去拜訪一位鄧前輩…

  老婆婆一聽,立即插言道:「可是飛蚊鄧正桐?」江天濤心中又是一驚,不由急聲道:「老嫂嫂認識鄧前輩?」說話之間,已進了屏門同的過廳。

  老婆婆自然地一笑,道:「那是出了名的老水鬼,凡是上了幾歲年紀的人,沒有不知道他的。」說著,即將手中的防風燈,插在門框的燈插上。

  江天濤藉著燈光一看,通向內院的後廳門前,是一座貼金嵌玉的大屏風,正中橫置一條長幾,上置古董珍玩,一張紫檀方桌,兩張亮漆大椅,左右各有一間偏門暗室,在暗室的牆壁上,懸著山水字畫,顯示出這家主人的脫俗,清雅。

  打量間,又聽老婆婆親切地道:「相公先請坐,她們馬上就送茶點來了。」江天濤急忙謙遜道:「入府借宿已感不安,怎好再行叨擾。」老婆婆呵呵一笑,正待說什麼,玉屏後已通進一蓬明亮燈光,接著是一陣急促雜亂的腳步聲。

  笑呵呵的老婆婆一見,立即笑著道:「啊,她們來了。」話聲甫落,玉屏後已急步走進七八個年輕的侍女來,有的提燈,有的捧盤,大都閃動著一雙明眸,神密地向著江天濤偷看。江天濤急切地要知道方才那個俏麗侍女是誰。因而,也目光炯炯地在幾個恃女的粉面上掃來掃去。

  但是,那個面目熟悉的俏麗侍女,竟然投在其內。江天濤原本對老婆婆的前據後恭,提高了警惕,這時又見那個俏麗侍女不敢露面,心中愈加懷疑。幾個侍女一陣忙碌,提來的四盞精緻紗燈,已懸在左右縱梁上,同時,右側的暗室內,也有了燈光。

  再看桌上,四盤精美菜點和兩個蓋碗的甜湯,騰騰的熱氣中,散發著誘人胃口的甜香。江天濤看了這情形,疑慮更增,對素昧平生的避雨人,像來賓一樣的招待,不能不令人迷惑不解。他微蹙著劍眉,不時看一眼蓋碗,有心掀開蓋碗看看,又怕失了儀態。

  立在一例的老婆婆一見,立即呵呵笑了,按著親切地道:「那是早已煮好的蓮羹湯,怕相公您淋雨受寒,特又為您放了幾片老薑!」江天濤驚異地望了滿面堆笑的老婆婆一眼,決定這兩碗蓮羹湯還是不吃的好,於是,強自一笑道:「小生在前面大鎮上已用過晚飯了……」

  話末說完,老婆婆立即熱心地道:「哎呀,您相公可別客氣,這不是晚餐,這是驅寒生熱的蓮姜湯……」說話之間,已經移至桌前,伸手取起碗蓋,繼續道:「相公,您看!」江天濤的腹中,也的確有些餓了,情不由己地探首一看,圓潤的蓮子,淡黃色的姜湯,愈增他腹中的饑餓。

  老婆婆親切地看了江天濤一眼,風趣地笑著道:「我的傻相公放心吃吧!裡面沒有毒藥。」江天濤一聽毒藥,心頭不由猛的一震,毒娘子在酒中放玉露香的一幕,閃電掠他的心頭,於是急忙搖搖頭道:「小生的確不餓…」

  老婆婆也極知趣,立即笑著道:「既不餓,就待會兒吃吧!」說著,順手放下碗蓋,依然退回原處。江天濤趁勢自然地看了廳內一眼,發現除了兩個侍女在內室整理床褥外,其餘幾個都肅立一角,以奇異的目光,望著他。

  打量間,驀聞老婆婆笑著問:「我說你這位相公貴姓呀?」江天濤斷定對方已清楚了他的身世,因而,毫不遲疑地道:「小生姓江!」江字出口,幾個侍女的明眸同時一亮。

  老婆婆也呵呵笑得更響了,接著問:「你的大名呢?」江天濤淡淡地說:「天濤!」天濤兩字一出口,肅立一角的侍女中,立即有一人神色緊張地悄悄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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