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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第四章 金拂盲尼

  來至松竹邊沿,轉首一看,只見方才看到斷岩石壁上,果然有一個半圓形的石門洞府。

  石門大開,洞口潔淨,石洞上面橫刻著四個金漆大字……無憂洞府,筆力十分蒼勁。

  江天濤見洞內靜悄悄地沒人,膽氣大增,暗暗心喜,屏息向朱彩鸞的背後潛去。

  這時,他發現朱彩鸞的背影嫻娜,嬌軀豐滿,纖纖柳腰,秀髮披肩,一柄綠皮寶劍,斜系背上,兩道鮮紅絲襪,隨風飄拂,看她玲瓏的身段,完全不像兩年前,十四五歲的朱彩鸞了。

  打量間,已至朱彩鸞背後,一絲高雅的淡淡幽香,立即隨風飄來。

  這絲熟悉的高雅清香,一入江天濤的鼻孔,頓時想起朱彩鸞盜劍留詩的惡作劇,右手本能地悄悄提起來。

  就在他的右手移向劍柄之際,朱彩鸞突然發出一聲幽怨焦急地嘆息,同時,黯然地搖了搖頭。

  江天濤心中一驚,立即將手停下來,趕緊摒息提氣。

  就在這時,身後焉然暴起一聲渾濁大喝:「哪裡來的野小子,瞻大包天,先接我張石頭一拳……」暴喝聲中,同時傳來一陣疾勁拳風。

  江天濤驟然一驚,急忙旋身,尚末看清來人是誰,一團黑影,揮動一隻拳頭已到了面前。

  急切間,跨步一閃,右臂奮力一抬,橫架揮出。

  江天濤這時是何等功力,如此一揮,不下千斤。

  另聽蓬的一響,暴起一聲震耳嚎叫,揮拳下擊的張石頭,宛如風吹的氣球,直向洞口滾去。

  驀驚醒的朱彩鸞,撐臂躍起,回身一看,脫口一聲嬌呼。

  當她發現立在她身後的竟是她朝夕盼望的江天濤時,真是又驚又喜,但看到直向洞門滾去的張石頭,又被江天濤的驚人神力驚呆了。

  江天濤也沒有想到他揮臂一封,竟然如此驚人,這照他平素的功力,何止大了數倍,頓時愣了。

  急急翻滾的張石頭,一俟衝力稍減,立即挺身躍起,漲紅著一張黑臉,哇哇怪叫,暴跳如雷,同時破口大駡道:「好個野小子,竟敢出手打我張石頭,簡直是吃了態心豹子膽。」江天濤這時才看清被他橫臂震飛的,竟是朱彩鸞的師兄,盲尼的傻徒弟,練有一身金鐘罩鐵布衫的張石頭。

  張石頭五短身材,背厚腰粗,肚皮如鼓,濃眉環眼四方口,一身黑緞勁裝,腳穿抓地虎,渾身上下,皮堅肉厚,練了一身刀槍不入的硬功夫,所幸方才遇到的是張石頭。

  否則,江天濤的奮力一揮,早已臂斷腰折,一命嗚呼了。

  江天濤見是張石頭,心裡十分過意不去,雖然以前沒見過面,這時也不得不過去道歉幾句,說聲對不起。

  就在他剛剛舉步的時候,洞口黑影一閃,已來了一個身穿黑僧衣一臉怒容,雙目已盲的老尼姑。

  老尼姑身形一停,立即瞎眼望天,厲聲問:「什麼人打我的石頭?」江天濤見是金拂盲尼,趕緊躬身向前迎去。

  暴跳亂叫的張石頭,一指江天濤,怒聲嚷嚷道:「師父,是個小白臉,調戲師妹,還動手打我。」江天濤聽得暗吃一驚,正待出聲分辨,跟在身後的朱彩鸞,笑了,同時笑著說:「師父,是幕阜山的濤哥哥。」金拂盲尼一聽,滿布怒容的老臉,立即有了笑意。

  江天濤不敢怠慢,急上數步,深深一揖,恭謹朗聲道:「晚輩江天濤,叩請老前輩法安。」說罷屈膝,伏身叩頭。

  金拂盲尼祥和的呵呵一笑,道:「好孩子,快起來!」說著,伸出乾枯的右手,作著揍扶之勢,同時含笑問:「方才是你打了你石頭哥?」江天濤叩首立起,覷目看了一眼仍在飛眉瞪眼,例著大嘴生氣的張石頭,歉然恭聲道:「晚輩不知是石頭哥在身後揮拳打來,情急之下,隨意橫臂一格。」張石頭一聽,立即怒聲分辨道:「師父,濤弟弟胡說,他連吃奶水的力氣都使出來了,不然怎麼將我石頭打得演出一丈多。」金拂盲尼一向護短,這時一聽,臉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

  朱彩鸞一看,心知不妙,故意輕掩櫻口,愉快地咯咯笑了。

  她聲似銀鈴,直如黃鶯,悅耳已極,似是在笑張石頭說的有趣,又似是在緩和突變緊張的氣氛。

  江天濤聽得十分不解,不知道朱彩鸞為何發笑,回頭一看,雙目一亮,頓時愣了。

  只見掩口而笑的朱彩鴛,膚如凝脂,貌若嬌花,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兩道彎彎的柳葉眉,瓊鼻櫻口,腮現梨渦,一蓬劉海覆著前額,豔美極了。

  在江天濤的印象中,朱彩鸞仍是一個刁蠻任性,頑皮淘氣的小丫頭,沒想到,兩年不見,竟出落得亭亭玉立,美豔無倫了。

  正在發愣之際,焉聞盲尼沉聲問道:「蝶兒,有你在場,他倆怎會出手?」朱彩鸞依然笑著說:「是石頭哥不對,不問青紅皂白,開口就罵,舉手就打。

  張石頭一聽,一張黑臉頓時急紫了,大聲分辨道:「不,是濤弟弟在背後偷摸蝶妹妹的臉蛋,我才罵的。」朱彩鸞一聽,粉面頓時紅了,盲尼的老臉再度沉下來,神色十分難看。

  江天濤一聽,頓時大怒,立即沉聲道:「晚輩知書達禮,幼受師訓,怎會如此輕狂無狀,此次蝶妹前去幕阜山,趁我分神之際,盜去背後長劍,晚輩來此,特為向前輩取劍……」盲尼末待江天濤說完,似是已揣透了根源始末,立即沉聲問道:「你是說蝶丫頭缺乏教訓,不懂道理,沒有規炬?」江天濤已經動怒,因而覺得盲尼師徒三人,都有些蠻不講理,頓時忘了海棠仙子的叮囑,依然沉聲道:「至少有恃技逞強之嫌。」盲尼兩眼望天翻了兩翻,似是想說什麼氣話,但兩片唇角一陣牽動,終於礙于身價和海棠仙子的密切友誼。

  「你方才可曾蔣蝶兒的寶劍偷撤到手?」盲尼改口問。

  江天濤立即沉聲道:「如不是石頭哥及時出來,晚輩已經得手了。」盲尼聽得冷冷一笑,說:「你欺近蝶兒身後,而末被發覺,我相信,因為蝶丫頭這幾天,終日盼著你來,已等得有些魂不守舍了,但說你能撤劍得手,我絕不信你的輕功已勝過蝶丫頭。」朱彩鸞聽得粉面通紅,早已羞得低下了頭。

  江天濤心中冷冷一笑,立即沉聲道:「老前輩如此自恃,晚輩自是不敢再說什麼了!」盲尼老臉一紅,按著怒聲間:「聽你口氣,可是有些不服?」江天濤立即沉聲說:「晚輩怎敢不服,不過,如果石頭兄和鳳蝶妹,願意當著老前輩之面,與晚輩一較輕功,內力和劍術,晚輩絕不推辭。」盲尼原就生了一副爭強好勝的古怪脾氣,這時聽了江天濤公然挑戰的話,哪裡還忍耐得住,於是怒哼一聲,沉聲說:「要是你較技中,處處不如心意……」江天濤知道盲尼的意思是怕他三項俱都不如朱彩鸞和張石頭,因而無顏回去見師父海棠仙子。

  但他也怕自己三項俱都佔先,而惹得盲尼惱羞而怒。

  於是,靈智一動,立即恭聲道:「自家師兄妹,切磋較技,乃是常事,勝者不驕,敗者勿餒,時時互勉互勵,才能出人投地。稍時,如果晚輩技差一籌,老前輩自會不吝賜教,指出晚輩的錯誤及應改之處,萬幸晚輩稍有佔先,也是得諸老前輩兩年前對晚輩的殷殷指導和諄諄教誨,不但家師感激老前輩,就是晚輩也將終生銘記心內。」盲尼聽了江天濤一席奉承話,不禁心花怒放,陰沉的老臉,立即愉快地笑了,同時,由衷贊聲說:「好好好,你的確是個好孩子,難怪蝶丫頭在我面前,不厭其煩地讚美你。」說此一頓,瞎眼一翻,愉快地間:「蝶兒,你濤哥哥的劍放在何處?」朱彩鸞見師父盛讚江天濤,芳心自是暗暗欠喜,這時見問,立即含笑恭聲道:「放在巨林中的一株古木上。」盲尼一領首,立即愉快地說:「那邊場地大,我們就去那邊吧!」說罷,僧袖一拂,飛身向前,沿著羊腸小徑,當先馳去,宛如雙目沒有失明般,迅捷至極。

  江天濤、朱彩鸞以及矮胖的張石頭,三人同時起步,緊跟在盲尼身後。

  四人沿著小徑飛馳,眨眼已至巨林,江天濤遊目一看,盡是千年以上的插天古木打量間,驀聞朱彩鸞愉快地道:「師父,到了!」四人同時停住身形,盲尼即在一方青石上坐下來。

  朱彩鸞面向江天濤,舉手一指三丈外的一株六人合抱的禿頂古木,道:「濤哥哥,寶劍就在古木樹頂上。」江天濤強抑滿腹怒火,仰首一看,一雙劍眉,立即皺在一起了。

  只見古木筆直,樹身斑剝,高約三十丈,一片薄雲,恰巧飄過頂尖,直聳入天上,令人一看,立感頭暈目眩。

  尖頂上,一點亮影,閃閃發光,宛如碧空寒星,江天濤知道,那就是他的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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