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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五


  就在他們神志恍惚間,意亂情迷,翻身倒向枕上的同時,綠光一閃,奇涼如冰的涵碧珠,恰好滑過萬綠萍紅熱如火的香腮上。

  萬綠萍悚然一驚,不由打了一個冷戰,所有的綺念頓時全消了。

  心驚之下,急忙握住淩壯志正在摸索的右手,立即附在淩壯志的耳畔,極羞澀地悄聲問:「淩哥哥,你要?」

  淩壯志根本不假思索,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

  萬綠萍的心中黯然一歎,立即將淩壯志的手鬆開了。

  她知道,一陣暴風雨之後,她最喜愛,也最自豪的奇門遁甲隱形術就此終止,永遠無法再施展了。

  但是,她一點兒也不後悔,因為,她更深愛著的是她的淩哥哥。

  她這時可以拒絕淩哥哥作愛,但是,她怕傷了淩哥哥的自尊心,而影響他們今後夫妻間一生的幸福和愉快。

  心念及此,萬綠萍的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了,她要像任何一個賢慧的妻子,服侍她最心愛的丈夫一樣,溫順,體貼,給丈夫最大的滿足。

  就在這熱情如火,裙帶未解的一刹那,窗紙上驀然響起一聲輕微的彈指聲。

  淩壯志、萬綠萍同時大吃一驚,倏然撐臂坐起來。

  兩個人轉首一看,一個熟悉的螓首陰影,在月華如練的前窗上現出來,那人正是葉小娟,想是聽到室內的慌張動靜,立聲悄聲問:「淩哥哥,你們在做什麼?」

  淩壯志驚魂未定,愧悔無地,只覺得喉間乾澀,頓時急得不知該怎麼說。

  萬綠萍雖也吃了一驚,羞得粉面通紅,但她卻極快地恢復了平靜,這時一聽小娟發問,立即愉快地悄聲說:「姐姐快來,我們正在看真經,小妹去給你開門。」

  說著,緊了緊裙帶,飄身躍至外間,急忙將房門打開了。

  葉小娟冰雪聦明,先沒聽到淩哥哥回話,這時又沒見他迎出來,知道他心中定然不快,於是急忙對開門的萬綠萍,搖搖手說:「我在那邊睡不著,忍不住要來看看,你們睡吧,我不進去了。」

  萬綠萍一聽,頓時慌了,伸手拉住小娟的玉腕急忙說:「姐姐來得正好,淩哥哥有一個結解不開,小妹也參悟不出來……」

  說話之間,硬將小娟拉進房裡來,順手將房門關上。

  葉小娟信疑參半,挽著綠萍走向內間,舉目一看,淩壯志正側首蹙眉,凝神沉思,看來真的有什麼疑結解不開了。

  萬綠萍見淩壯志拿著那本棕皮真經,煞有其事地坐在那裡想,不由又好氣又好笑,因而笑著說:「別鑽牛角尖了啦,娟姐姐來啦!」

  淩壯志佯裝一定神,立即笑著說:「娟妹來得正好,這句的含意太深奧了。」

  說著,揮了揮手中的棕皮書,但他的俊面卻沒來由地紅了。

  葉小娟佯裝未曾看到,順勢坐在淩壯志的身邊,萬綠萍點足上床,就坐在淩壯志的另一邊,正經地說:「這一句中的含意博大精深,姐姐看應該如何解釋?」

  葉小娟已看出淩壯志的神情大異往常,極不自然,但她不願惹淩哥哥不快,因而風趣地笑著說:「以淩哥哥七步八鬥之才,尚且無法參悟,小妹本質愚蠢,想必更難理解。」

  淩壯志見一向恬靜寡言的娟妹妹,這時突然風趣起來,聽她話中有意,不禁俊面更紅了。

  萬綠萍急忙接口說:「乍然在中間讀起,自是不易理解,我們還是重新由第一面看起吧!」

  淩壯志和小娟贊許地點點頭,三人又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潔白月光,凝目細讀,直讀到三更過後。

  三人中,淩壯志的悟性最高,其次是葉小娟和綠萍,但三人參悟的結果,則獲得一個相同的結論,那就是真經上記載的幾篇奧妙口訣,俱是修心、養性、聚氣、凝神的大道理。

  這些妙訣只能令你延年益壽,多活一些年紀,並不能使你萬世長生,永遠都不死,雖長至兩百年後,仍脫不了撒手歸西。

  即使這樣,小娟和萬綠萍已開心得不得了,雙雙抱著哥哥,和衣而睡,直到天明。

  一陣客人的吆喝店夥的回應聲,將淩壯志三人驚醒,睜眼一看,天已經亮了。

  第一個感到著急的是小娟,她深怕母親黛鳳女俠醒來,發現她不在身邊,而笑她捨得下母親,而離不開淩哥哥。

  這時一看天亮了,不由慌急地說:「母親恐怕早起來了!」

  說話之間,飄身下床,理了理有些蓬亂的秀髮,急急奔出房去。

  淩壯志發現這時候還沒過去給師母請安,心中也極慌亂,這時發現小娟已走,不由焦急的說:「娟妹等等,我們一起去嘛!」

  說話之間,即和萬綠萍同時躍下床,但是小娟,早已沒有了蹤影。

  淩壯志匆匆束著衣衫,萬綠萍幫著他整理長袍……

  驀然,一聲尖銳驚呼,逕由隔壁房間傳來:「淩哥哥快——」

  淩壯志一聽,大吃一驚,心知不妙,不由脫口急聲說:「萍妹不好,師母定是出事了!」

  說話之間,挽起格外震驚的萬綠萍,飛身縱出室外。

  兩人倉惶奔進隔壁房間,只見葉小娟,神情悲戚,淚流滿面,顫抖的玉手,正捧著一張素箋。

  淩壯志發現房內不見了「黛鳳女俠」,不由惶聲問:「娟妹,師母呢?」

  小娟流著淚,傷心的說:「母親走了!」

  說著,將手中的素箋交給淩壯志,立即坐在椅上哭起來。

  淩壯志一聽師母走了,惶急的心情,頓時放下了大半,驚異的「哦」了一聲,急忙細看素箋上的留言。

  留言的大意是說,夜深更靜,難以入睡,想到「飛花女俠」宮絳玫看破紅塵遁身空門,心中有說不出的難安和想念。既然無法入夢,不如星夜起程,免卻天明加濃三個小兒女的依依之情。

  最俊,她又說,如果能買到一匹快馬,她想先去金陵看看在家待產的宮紫雲。並一再叮囑淩壯志三人,前去天山「金霞宮」,千萬不可失禮任性,造成不可收拾之局,徒增老一輩人的困擾和不安。

  萬綠萍安慰了小娟幾句,也立在淩壯志身邊看,看罷她首先寬聲說:「張前輩昨夜啟程,旨在減輕我們晚輩的感情負擔,這是她老人家設想周到,娟姊姊也不要難過了。」

  小娟雖然止住了哭聲,但手捧素箋的淩壯志,卻仍立在那裡發呆。

  他知道張師母為什麼無法入睡,為什麼要星夜啟程,他也早已斷定張師母必會先去金陵。

  因為,黛鳳女俠對養乳了一年的宮紫雲,仍有著極濃厚的感情,她們會面時,少不得要有抱頭痛哭。

  至於黛鳳女俠前去淩霄庵,乃是念于當年一己之私,才害得宮絳玫遠走恒山,遁入空門,她自覺愧對亡夫朱腕銀筆葉天良,和這位元少女時代即已認識的同輩俠女宮絳玫。

  淩壯志想到悲慘命運,宮師母的滄桑往事,張師母淒涼遇境,星目中不禁滴了兩滴淚水。

  萬綠萍見小娟不哭了,淩壯志又流淚,不由悄悄地碰了他一下,故意催促說:「現在天光已經天亮,我們也該上路了。」

  說著,挽起小娟,先自出了房門。

  淩壯志黯然搖了搖頭,舉袖擦淨了淚,默默地跟在小娟、綠萍之後。

  回到上房,早飯早已擺好了。

  三人匆匆飯罷,緩步走出店來。

  這時,烏騅三馬,早由店夥備好拉至店外。

  三馬一日兩夜未見他們的主人了,這時一見淩壯志和綠萍小娟走出來,俱都搖頭擺尾,連聲低嘶。

  尤其烏騅更是歡愉異常,不停地啟唇咬淩壯志的衣襟,同時,冷不防地去吻淩壯志俊面,十分惹人喜愛,一個拉馬的店夥計,也都忍不住笑了。

  唯獨綠萍,看到烏騅居然膽敢去吻她們常常香腮擦磨的淩哥哥的俊面,不由同時瞪了烏騅一眼。

  淩壯志本待親切地撫摸一下烏騅黑亮的長須,這時看了二女含嗔的神色,也縮手不敢了。

  於是三人相繼上馬,一撥馬頭,輕抖絲韁,三馬一聲長嘶放蹄如飛,沿著大湖山麓直奔正西。晨空如洗,空氣清新,山色一片油綠,樹上結著露珠,人馬經過兩夜的休息,精神清爽,馬走如風。

  自這天起,淩壯志、萬綠萍、葉小娟,三人三騎,曉行夜宿,沿著西進的官道放馬飛馳,一日數百里。

  淩壯志有兩位如花未婚嬌妻同行,雖然遙遙萬里,亦不覺得旅途寂寞。

  萬綠萍、葉小娟,陪著自己心愛的夫婿西進,內心充滿了幸福甜蜜,根本不知風霜之苦。

  隨著三人的飛馬西進,天氣逐漸轉冷,人民風俗也逐漸不同。

  三人由贛入黔,經川北,過甘南,橫越廣大地區的青海省,再轉奔甘新交界的「玉門關」。

  到達青海,已是冬天,氣溫寒冷,時降大雪。

  當地的人們,大都是雪帽皮衣,長褲氈鞋,尤其是少女們,多穿紅衣大袍,長褲皮靴,個個生得烏眉大眼,貌如春花,飛馬賓士,遊牧打獵,潑辣嬌麗,不輸身軀修偉的七尺男兒。

  淩壯志和綠萍、小娟,三人為了不太惹人注意,每人也訂制了一頂雪帽和一襲綿毛大風衣,愈顯得男似金童,女似玉女。

  烏騅三馬,也各自配好了一套暖靠,為他們休息時或夜晚抵寒。

  日復一日,飛馬賓士,這天中午,淩壯志和綠萍小娟,冒著凜風大雪,如飛馳出了玉門關,三人舉目西看,只見山勢綿延,風雪滿天,一片潔白銀裝,正趕上每年臘月天的大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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