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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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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壯志聽白髮道姑前輩說公審,三位師太又說聽候發落,他確沒想到懲治三個惡人,竟為自己找來這麼多的麻煩。 他望著向他走來的那位中年尼姑,一襲月白僧袍,斜披橙黃袈裟,邁著輕快的步子,神色端莊中透著和善。 中年尼姑來至淩壯志身前,雙手合什,謙和的說:「庵主已去,請小施主隨貧尼至靜齋待茶。」 淩壯志頷首應是,即由地上立起來,迷惑的隨在中年尼姑身後,直向左側殿的左角門走去。 這時,三位師太已進入大殿,幾個中年尼姑正指揮著一群年輕尼姑,搬運三具屍體,沖洗血漬。 淩壯志默默地跟在中年尼姑身後,心中一直在想著,不知白髮道姑前輩拿他如何公審,如何處置這件事。 心念間,已進入側殿角門,繞過一道回廊,即是一排精舍,想必就是招待香客的靜齋了。 中年尼姑將淩壯志引至最先頭一間精舍門前,側身肅客,單掌立什,說:「小施主請!」 淩壯志謙和地頷首為禮,當即走進門內。 室內通明三間,俱是桌椅高幾,淩壯志不再謙遜,就在客位上坐下來,即有一名年輕尼姑送來一杯松子茶。 中年尼姑肅手一指茶杯,恭聲說:「小施主請用茶。」 說罷,當即坐在右側最末一張主位的方凳上。 淩壯志一俟那年輕尼姑退出,即向中年尼姑拱手謙和地問道:「請問大師法號是……」 中年尼姑立即欠身合什,謙虛地說:「貧尼明慧。」 淩壯志見明慧尼姑舉止端正,言語和氣,立即動了向她探聽白髮道姑身世來歷的決心,因而謙和地拱手說:「原來是明慧大師,失敬,失敬。」 明慧立即謙遜地說:「不敢說,小施主謙遜了。」 淩壯志頷首一笑,和聲問:「請問大師,那位白髮前輩,何時接掌貴庵庵主,不知大師可願見告?」 明慧尼姑一聽談到白髮道姑,立即恭謹地站立起來,躬身合什宣了聲佛號,接著落座恭聲說:「本庵庵主,大慈大悲,捨己為人,她在十九年前甘冒自身生命危險,救了本庵數百弟子一次浩大血劫……」 淩壯志聽得心頭一震,不由驚異地噢了一聲,但沒有插言。 明慧繼續說:「浩劫後的第三年,本庵第十六任庵主大智師太圓寂,臨終遺有法諭,本庵現任庵主接掌第十七任門戶,全庵上至師太下至弟子,俱都衷誠信服,本庵主接掌門戶以來,轉瞬已經十六寒暑了。」 淩壯志心中一動,立即肅容問:「敢問大師,當年庵主前來恒山之時,可是已經皈依佛祖了?」 明慧搖搖頭,肅聲說:「庵主那時尚是一位雙十年華的絕美少婦。」 淩壯志心頭再度一震,呆呆地久久不知發言。 明慧由淩壯志方才一見庵主立即伏跪於地一事看來,斷定淩壯志與庵主之間,有極密切的關係。 她比庵主年長一歲,對庵主以往的身世,也想在淩壯志的口裡探出一些來歷,於是歉然說:「小施主今晨入庵之時,如對了塵師伯說明尊師故人就是本庵庵主,了塵師伯當不會令小施主至山門以外等候令師姊了。」 淩壯志一定心神,黯然說:「大師有所不知,小生自己也不知先師故人的姓氏身世。」 明慧聽得一怔,似是感到十分驚疑。 淩壯志繼續肅容問:「請問大師,當年庵主來時,衣著服飾佩何兵器……」 明慧會意,立即回答說:「庵主當年來庵時,著淡紫羅衫,百褶長裙,外罩銀緞無袖夾襦,沒有佩帶任何兵刃,與敵人交手時,似是雙手能發無數閃閃發光的暗器……」 淩壯志心中一動,不由插言問:「大師可曾看清庵主發的是什麼暗器?」 明慧搖搖頭,坦然說:「那時貧尼尚是一個三代弟子,不准近前,無法看清庵主發射的是何暗器,不過那種暗器,相當厲害,而庵主的武功,也高得駭人。」 淩壯志秀眉一蹙,似有所悟地問:「大師,庵主是否在她來庵之前,發眉便已霜白了?」 明慧毫不遲疑地搖搖頭說:「沒有,那時庵主秀髮如雲,烏如墨染,雖然花容絕世,但眉宇間卻蘊藏著海般深的憂鬱。」 淩壯志知道,濃重的憂鬱,極度的痛心,是她白髮的原因,於是,略一沉思,繼續不解地問:「全庵弟子皆剃度,為何唯獨庵主蓄道髻?」 明慧神色立趨默然,說:「庵主在接掌本庵門戶時,曾有言在先,其一,在她心願未了之前,不剃度,其二在未剃度之前,不主持庵務,其三,有人持亮銀判官筆來庵訪人,或有女子自稱胸有痣者前來訪人,應引至後庵石室,由她親自接見。這些要求,全庵上自師太執事,下自三代弟子,俱都欣喜同意。」 淩壯志一聽,心中一陣難過,他知道,娟師姊和他一來,白髮道姑就要落髮剃度,終生為尼了,因而關切地問:「庵主的法號是……」 明慧立即恭謹起身,合什肅容說:「大悟師太!」 淩壯志默然搖了搖頭,心說:「四十未到,發眉俱白法號雲大悟,實則終日為情所苦。」 就在這時,匡然一聲巨鐘大響,聲震屋瓦,地面顫動。 淩壯志心中一動,不由驚異地望著明慧尼姑。 明慧立即肅容回答說:「現在庵主法論召集全庵長幼三代弟子,齊集後殿,就要公審小施主了。」 淩壯志既迷惑,又心驚,他不知道這位恩師故人,為何要設庭公審,他既不是淩霄庵尼姑,又不是哪一位師太的傳人。 心驚的是,不知如何公審,將他如何處置,萬一審判得不合理,影響了赴崆峒山為師報仇的行程,又該如何? 念及至此,萬分焦急,繼而一想,覺得白髮前輩尚有許多有關恩師的身世問題等待娟師姊前來詳述,自是不會過分嚴厲處置。 但他仍有點不放心,於是略顯焦急地問:「大師,貴庵公審……」 話未說完,匡然一聲,第二擊巨鐘又響,淩壯志的話,立被淹沒了。 明慧雖未聽清楚,但已瞭解淩壯志的心意,於是肅容解釋說:「本庵弟子有違犯最嚴重之庵規者,始舉行公審,重者處死,次者無期監禁,最輕者為終身勞役,至死不得進入三殿誦經。」 淩壯志一聽,不由驚出一身冷汗,他實在猜不透這位白髮前輩何以要如此嚴厲地制裁他。 再說,劍魔的太虛九劍,一經施展,威勢淩厲無匹,往往收勢不及,如果她確與恩師有極密切的關係,這一點她應悉知才是。 明慧已經看出淩壯志是個身懷絕技少年,以他的武功來說,本庵也許只有庵主可敵,他能俯首聽審,必是庵主當年師門的傳人。 她見淩壯志神色焦急,立即安慰說道:「小施主對本庵尚有一點不明,所謂公審,是由三位師太宣佈犯罪事實,庵主判罪,長幼三代弟子不服者可代犯罪弟子申辯,減輕或加刑,最後付諸公議。」 說著,淩壯志感激地看了一眼,正待再說什麼,門口人影一閃,急步走進來一個身披淡黃色袈裟的年輕尼姑。 淩壯志心中已經了然,立即由椅上立起來。 身披淡黃色袈裟秀麗尼姑,左手扣劍,美目看了淩壯志一眼,單掌合什,微一躬身,恭聲說:「有請淩師叔!」 淩壯志一聽這個稱呼,頓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個稱呼雖然聽來親近,但公審之時就可加上一個違抗師門尊長命令的罪名。 心念間,驀聞明慧以憂鬱的聲調催促:「淩師弟請!」 淩壯志看了微蹙修眉,神情凝重的明慧,知道她也在為這個稱呼而憂急,但事到如今,也只好硬著頭皮前去了。 於是,懷著一團迷惑,舉步向室外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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