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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初出茅廬

  天朗、氣清,碧空如洗,在晶瑩透明的蔚藍的天幕上,沒有一絲薄雲。

  終年雲霧繚繞的九華山,這天卻雲消霧散,現出聳拔嵯峨的山勢。

  山上,青碧蒼翠,古樹參天,在森郁的綠葉中,萬千詫紫嫣紅的奇異的山花,隨風搖晃,飄散著沁人幽香。

  由萬丈突岩上,可以看到千尋以上的絕壑的美景,由幽寂綠媚的靜谷中,可以仰視崎峰上的飛瀑流泉。

  這才是一個傲立孤峰目覽天下的絕佳天氣,但就在這令人心曠神怡的絕美仙境中,竟隱約飄來一陣悲切的哭聲。

  這陣悲戚的哭聲,給這奇絕明媚的仙境憑添了無限哀愁,一切豔麗景致,都為之失色了。

  哭聲是發自萬仞孤峰的絕巔上,由妙蓮峰望去,那是紫芝峰一處奇險無比的懸空飛崖。

  崖上,疏疏密密地垂著一片柔細而特長的綠藤,在綠藤之間,生滿了紅、白、碧、紫,碩肥多肉而渾圓光潤的各色大花。

  那些光潤大花,就是罕世奇珍,由紅變白,由白變碧,由碧變紫的千年紫芝,那座崖,就是終年難得一現,鳥獸絕跡的紫芝飛崖。

  悲切的哭聲,就是發自紫芝飛崖,垂著疏密不等的長綠藤的後面。

  凝目細看,久久才發現飛崖垂藤的後面,竟有一座高約近丈,寬尚不足三尺的狹窄長洞,那哭聲正由長洞中飄出來。

  根據哭聲的悲切,斷定那人異常傷心,而那人充沛的中氣,似是一位內功極為精湛的武林高手,但那人略帶童音的哭聲,又像是個極為年輕的人。

  哭聲戛然停止了,接著傳出斷斷續的悲痛嗚咽和錚錚的堆石聲。

  片刻過去了,洞中驀然傳出那人極為怨毒的恨世豪語:「師父,您安息吧,希望你的英靈,傲立在這九華之巔,看志兒如何殺盡那些沽名釣譽,自詡豪俠的巨奸梟雄,看志兒如何懾服群英,震驚江湖,聲名遠播海內,讓他們聞名喪膽,惶惶終日……」

  話聲愈說愈高,充滿了忿怒,終至激昂震耳,洞中嗡嗡有聲。

  略微停頓之後,又傳出一陣強抑激動的緩和聲音:「師父!為了尋覓您的親生女兒娟娟,為了湔雪您的奇恥大辱,為了您未了的心願,不管天崖海角,不管劍林刀山……」

  話聲嗚咽,接著是顫抖的哭泣:「師父,志兒走了,此番下山,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能重返此洞,跪在您的墓前,哭述離開您以後的經過,也許就此骨埋異鄉,終生不歸了。」

  哭泣聲停止後,長洞中的暗處隱約現出一個白色人影,正緩步向著洞口走來。

  凝目細看,那竟是一個身穿白緞銀花公子衫,髮髻上東著一方淡黃儒巾的俊美少年。

  看他年齡,最多十八九歲,眉清目秀,齒白唇紅,冠玉般的面龐上,充滿了文靜儒雅之氣,如非他的眼圈紅紅,雙頰帶淚,絕沒有人相信洞中痛哭忿發豪語的那人,竟是這位年紀尚不及弱冠,神采文質彬彬的白衫少年。

  白衫少年來至洞口,轉首再看了一眼身後,珠淚再滾下來。

  接著,他舉袖拭了一下雙頰上的淚水,昂然仰頭,雙目生輝,微剔斜飛的眉宇間,在這一刹那,竟然透出無限的殺氣。

  驀然,他冷電般的雙目,一覽腳下的萬仞絕壑,身影一閃,疾瀉而下,宛如一道垂直白線,晃眼間已至數十丈下。

  這等駭人聽聞的絕世輕功,許多武林頂尖高手,縱使終生刻苦勤練,直到鬚髮皆白,也難達此絕高境界,但是,今天卻在一個文靜儒雅,年僅十八九歲的後生少年身上發現了。

  白衫少年雙袖一揮,衣擺飄拂,疾時如隕星瀉地,緩時如柳絮飄飛,如非世外高人,絕難看清他雙袖和足尖的動作。

  片刻已達峰下,幽谷翠綠流泉潺潺,遍地奇花異草,白衫少年略微一停遊目一辨方向,飛越幽谷,繞過峰角,穿林躍澗,直向山區以外馳去,身法之快,捷逾飄風。

  豔陽逐漸偏西,幽谷松竹間,已升起薄薄的雲煙。

  但那點快速白影,仍如星走丸跳般,如飛射向山外……

  初夏時分,夜幕低垂,一勾彎月斜掛天邊,給寂靜的大地,灑上一層暗淡的光輝,朦朦朧朧,愈增荒野的淒涼意味。

  這時,一點白影,快如流星,沿著寬大官道,迎著徐徐夜風,疾馳而來,身形過處,腳下帶起一道微薄揚塵。

  遠處的九華山,已被黑暗吞噬了,那奇雄巍峨的山勢,已不復見。

  疾馳而來的白影,正是滿懷悲忿,大發恨世豪語的白衫少年。

  他穿村過鎮,身形不停,直奔東北。

  月落星轉,曙光將現,東北官道的盡頭,已現出一座黑壓壓的大鎮店。

  飛馳一夜的白衫少年,一見那座大鎮,塗丹般的唇角上,立即掠過一絲冷笑,身形同時慢下來。

  再馳一陣,已至鎮外不遠,他舉目看了一眼東天那顆光芒四射的明亮曉星,飄身進入路邊的一片樹林內。

  他在一棵樹下盤膝坐好,閉目調息,他要等天光大亮後再進鎮去。

  就在他剛剛閉上眼睛的同時,突然傳來一衣袂破風聲。

  白衫少年心中一動,雙掌微一撫地,身形騰空而起,直落一株大樹之上。

  他隱身樹內,循聲一看,只見三道肥大人影,脅下各自挾著一個長形大包,逕由鎮內,疾奔而來。

  白衫少年眉梢微一軒動,唇角立即掠過一絲冷笑,他斷定鎮內奔來的三人,非偷即盜,定然不是善類。

  漸漸,他已看清來人竟是三個身穿寬大道袍,年約三十餘歲的中年老道,三道俱都骨瘦如柴,長得獐頭鼠腦,一臉淫邪之色。

  三個老道,雖然脅下各自挾著一個長形大包,但仍舉步如飛,並且毫無忌憚的有說有笑,狀至得意。

  中間老道三角眼一望左右,得意的笑著說:「兩位師弟,你們雖然出手順利,但得到的貨色卻沒我的好!」

  左右兩道,一個腮內抽動,一個濃眉只煽,同時貪婪的看了中間老道脅下的長形大包一眼,焦急的說:「卜賢師兄,你曾說過,有了好貨色,我們兄弟三人都有份……」

  中間老道未待左右兩道說完,不由得意的仰首哈哈一笑,說:「兩位師弟請放心,咱們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要活,活在一起,要死,死在一塊的好兄弟,哈哈……」

  話未說完,再度得意的哈哈笑了。

  隱身樹上的白衫少年一聽,不由冷冷一笑,恨聲自語說:「哼!少爺今日才下山,雙手尚未沾血,今夜就拿你這三個不守清規的道門敗類先開刀吧!」

  話聲甫落,身形騰空躍起,雙袖一揮,宛如巨鶴臨空,飛越一片大樹之上,直向三道身前落去。

  三個老道急急前進,正在興高彩烈的有說有笑之際,驀聞破風聲,同時嚇了一跳,轉首一看身後,鎮前一片黑暗,根本無人追來。

  三道再一回頭,嚇得急刹沖勢,脫口大喝,身形暴退一丈。

  就在三人轉首後看的一瞬間,他們身前已多了一個身穿白緞銀花公子衫,雙眉飛挑,俊面罩煞,唇角掠著一絲冷笑的美少年。

  三道這一驚非同小可,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三個老道,完全被對方白衫少年的孤傲冷漠神色,和麵上籠罩的殺氣所震懾了。

  白衫少年,冷冷一笑,雙目註定三個老道,緩步向前逼去。

  三個老道一定神,同時怒聲問:「憑什麽?」

  三道雖然飛眉瞪眼,但腳下卻不由自主的隨著白衫少年的前進步子,急步向後直退。

  白衫少年見三道畏怯的急步後退,不由停身止步,仰面發出一陣傲然大笑。

  這陣大笑,聲震村野,宛如虎嘯,頓時引起大鎮的一群犬吠。

  三道一見,面色大變,瞻前顧後,萬分焦急,他們又似乎極怕鎮上有人聞聲趕來。

  白衫少年對老道的鬼崇神態愈加厭惡,於是斂笑朗聲說:「江湖俗規,見者有份,難道三位連這點道理都不知道?」

  三個老道一聽,心中恨透了白衫少年,因而切齒恨聲說:「小輩無理糾纏,成心破壞道爺的好事,今夜道爺和你拚了。」

  說話之間,紛紛放下挾著的長形大包,同時惶急的看了一眼身後大鎮,接著圈臂躬身,兩掌箕張,六隻炯炯眼神兇狠的註定白衫少年,逕分三面,緩步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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