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憶文 > 飛虹玉女 | 上頁 下頁
四〇


  幾個夥計一聽,趕緊連連哈腰,恭聲道:「行行,當然可以!」幾人說罷,其中一人立即扯開嗓門兒,吆喝道:「姑娘的香茶,上好的香片。」其餘立在四角的夥計們,也照樣報了一聲肥喏,同時朗聲道:「馬上到!」如此一呼一應,全樓不少人笑了,因而也恢復了飲酒吃菜,卻沒有那一個人敢大聲的說話。就在這時,另一個夥計已將陳天瀾的酒菜,端著一個託盤送過來。夥計一將酒菜放在桌上,蓬頭老人立即將酒壺酒杯拿到自己面前。陳天瀾看得劍眉一蹙,送酒的夥被卻惶急道:「老爺子您……」話剛開口,蓬頭老人已醉熏熏的搖動著烏泥斑斑的左手,含糊的說:「他小子馬上去見大人物,滿嘴的酒氣,那怎麼能辦事?所以這酒是給我老人家叫的……」陳天瀾聽得心中一驚,頓時警覺這個蓬頭老人不是一般等閒人物。他說的不錯,枯竹叟乃是武林前輩,稍時前去求見,滿口的酒氣,恐怕還沒有提出要求,已經被人家趕出來了。但是,這個已經有了幾分酒意的蓬頭老人,他怎的知道他陳天瀾要去見大人物呢?自己並沒告訴他呀?

  心念間,蓬頭老人已望著他,舌尖有些不聽指揮的說:「小夥子,你說,我老人家說的對不對呀?」陳天渝已經斷定蓬頭老人不是平凡人物。因而,連聲應了兩個是。坐在陳天瀾對面的焦鳳英,右手握著小馬鞭,左手支著香腮,這時一聽蓬頭老人的談話,不由哼了一聲,道:「我道你們兩人是一起的呢!原來根本就不認識!」蓬頭老人一聽,立即把剛剛端至嘴邊的酒杯停住,翻著兩眼沉聲道:「世上那有一坐下來就認識的人?有些小夥子和小丫頭,還不都是一遭生,兩遭熟,三遭碰頭就熱呼呼的去拜花燭!」焦鳳英一聽,嬌靨頓時通紅,氣得倏然坐直了上身,瞪著蓬頭老人就待呵斥。但是,她尚未開口,蓬頭老人已望著她,繼續正色道:「還有一種是,兩人雖然從沒會過面,卻是千里姻緣一線牽,月下老人在中間,我老人家就是在中間……」

  焦鳳英一聽,嬌靨頓時紅達耳後,不由舉起小馬鞭來,恨恨的歎聲道:「你……」小馬鞭舉得很高,卻不知怎的,就是久久沒有抽下。全樓的酒客雖然聽了蓬頭老人的話都暗自偷笑,卻沒有那一個敢笑出聲來。因為每個人都知道,只要失聲一笑出聲音來,焦鳳英高高舉起的小馬鞭,一定抽在他的頭上。但是,不少酒客也為兀自仰頸幹了一杯的蓬頭老人,捏了一把冷汗。也恰在這時,端著一碗香茶的夥計,目閃驚急,卻楞楞的站在一旁不敢過去。焦鳳英一見,正好用手中的小馬鞭向桌上一敲,怒叱道:「還不把茶端過來。」夥計一見,趕緊恭聲應是,急步過去,恭謹的將茶放在她的面前。飲幹了杯中酒的蓬頭老人,卻放下酒杯搖了搖頭。焦鳳英一看,再度歎聲道:「你搖什麼頭,你道我真的不敢抽你?」蓬頭老人卻突然生氣的說:「嗨!我說你這位姑娘也太多心了吧?我老人家是因為今天早晨剛剛和枯竹老兒交過了手,被他老小子的『回身迎面三絕掌』給打得一連翻了六七個大跟頭,你說,你說我老人家難受不難受?」

  陳天瀾一聽蓬頭老人談到了枯竹叟,精神一振,脫口興奮的問:「老前輩,您也去找枯竹叟前輩去了?」蓬頭老人一聽,立即翻著兩眼,憤憤的沉聲說道:「還不是為了向他老小子要一點『金剛水』?」陳天瀾聽得星目一亮,不由關切的問:「老前輩,您要到了沒有?」蓬頭老人見問,立即更加生氣的說道:「我老人家若是要到了,還會跑到這兒來借酒澆愁?」說此一頓,突然似有所悟的問道:「怎麼?小夥子,你也是要去找枯竹叟那老小子呀?」陳天瀾聽得一楞道:「老前輩,您方才不是還說,晚輩我要去見大人物嗎?」蓬頭老人一聽,立即哈哈笑了,同時得意的笑聲道:「那是我老人家騙酒騙菜的手法,哈哈……」說罷,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這一次,全樓酒客中,不少人真的失聲笑了。

  陳天瀾聽了並不生氣,因為他已斷定這位蓬頭老人,絕非等閒人物。尤其,滿街的行人,全樓的酒客,人人見了焦鳳英畏之如虎,噤若寒蟬,只有這個蓬頭老人,非但不怕,還借酒裝瘋,拿話逗她。但是,焦鳳英卻望著蓬頭老人,小嘴一撤,嬌哼一聲,譏諷道:「騙酒喝!」蓬頭老人聽得一楞,立即望著焦鳳英,正色道:「嗨!姑娘,你是他小子的什麼人呀?要你心疼!」焦鳳英一聽,嬌靨上剛剛稍褪的紅雲再度升上來,不由嗔聲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你欺負人家老實,我當然就打抱不平!」蓬頭老人卻正色道:「告訴你,我老人家不是白喝他小子的酒,白吃他小子的菜喲!」焦鳳英哼聲輕蔑的說:「你是一個酒鬼,你還能替人家作什麼?」蓬頭老人立即理直氣壯的說:「當然可以了,我老人家可以告訴他,枯竹那老小子住在什麼地方……」話未說完,焦鳳英再度輕蔑的哼了一聲道:「那有什麼稀罕?誰不知道那老鬼住在半山『小紅坡』的茅屋裡……」

  陳天瀾聽得一振,不由向著焦鳳英,拱手感激的問:「姑娘知道枯竹叟老前輩的住處?」焦鳳英見陳天瀾主動的向她行禮問話,立即神色光彩的一笑道:「住在泰山北麓的人都知道,回頭我帶你去!」話聲甫落,蓬頭老人已淡然道:「你最好不要帶他小子去。」焦鳳英聽得一楞,接著似有所悟的問:「你指的是他沒有馬?」蓬頭老人立即壓低聲音,正色道:「我指的是枯竹老小子的徒弟!」焦鳳英聽得嬌軀一顫,粉面立變,頓時楞了。陳天瀾一看,也楞了!他根據焦鳳英如此蠻橫跋扈的少女,聽到枯竹叟的徒弟,尚嚇得嬌軀一顫,花容失色。那枯竹叟的徒弟,想必是個較之焦鳳英尤為蠻橫霸道的人物。

  心念電轉,焦鳳英已急定心神,急聲關切的問:「你找枯竹叟,可是向他討一些『金剛水』?」陳天瀾見問,趕緊欠身拱手道:「是的姑娘,在下正是為此而來!」焦鳳英一聽,突然起身,沉聲道:「好,你在這兒等著,我回家去拿一些來給你!」陳天瀾見焦鳳英要給他一些『金剛水』,那真是再好也沒有了,尤其聽到枯竹叟的徒弟也是一位蠻橫霸道的人物,當然是不前去最好。但是,正待說兩句感激話,蓬頭老人已淡然道:「你的家距此一百多裡,那得讓他小子等到什麼時候?」焦鳳英一聽,神色更顯得焦急,正待說什麼,樓下街上,突然又掀起一陣馬嘶蹄亂,驚呼吶喊聲。陳天瀾和焦鳳英,不由同時探首向窗外街上看去。只見樓下街上,三匹飛奔而至的快馬,載著三個華衣勁裝青年,直抵酒樓的門下才勒住馬。

  街上人等又是一陣驚呼吆喝,紛紛逃散,較之方才焦鳳英來時,大為混亂,彌漫飛揚的塵土,直飛升到樓窗上來。三個華衣勁裝青年,身披大劍氅,一式背劍。一穿絳紫,一穿黑鍛,一穿綠色英雄衫。這三個華衣勁裝青年,一見焦鳳英拴在樓下的銀鬃馬,立即同時仰首上看,接著一聲吆喝,同時躍下馬來。就在這時,其他視窗探首下看的酒客中,突然有人脫口驚呼道:「啊!『拚命三郎』上來了!」陳天瀾聞聲回頭,發現桌對面的焦鳳英,目閃冷輝,嬌靨鐵青,正望著三個年輕人,切齒恨聲道:「這三個狗頭,簡直是找死!」說話間,樓梯上已傳來「咚咚」的奔步聲。陳天瀾一看這情形,知道奔上來的三個華衣勁裝青年,都是焦鳳英的對頭。但是,轉首再看。不知何時,蓬頭老人早已走得沒有了蹤影。陳天瀾一見蓬頭老人走了,心中突然若有所失,當然也有些懊惱。因為蓬頭老人方才說,他為了向枯竹叟討點兒『金剛水』,曾經和枯竹叟動過手。由於焦鳳英在旁打岔,以致失去了向蓬頭老人打聽詳細經過的大好機會。這時突然來了『拚命三郎』,而蓬頭老人卻悄悄的溜走了。他因而也斷定,此刻正奔上樓來的三個華衣勁裝青年,不但是焦鳳英的對頭,也可能是蓬頭老人的對頭。當然,根據蓬頭老人的悄悄溜走,登上樓來的三個華衣勁裝青年,也均非等閒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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