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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第十章 約鬥

  余樹奇巴不得阿姨命他睡覺,急登上那平滑的崖石,倒頭便睡。那知這一覺竟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搓搓眼睛,猛覺阿姨不在洞裡,卻聞水洞外面呼呼風響,聽出那是掌風劍風兼而有之,以為平若和別人交手,慌忙掬水將臉一抹,剛出洞口,即喝一句:「誰敢來此撒野?」

  那知話一出口,四顧無敵,只有老嫗平若獨在岸邊,右掌左劍打得山石震動。

  平若見他一臉水漬跑了出來,不待看清有無敵人,即發言叫陣,笑道:「你先洗好臉再來!」

  餘樹奇匆忙將臉洗畢,在旁邊觀看平若演練那套詭異無倫劍掌混施的招式,發覺有好些地方與獨孤老人那本小冊子的記載相同,仔細留神再看,果然看出幾乎一般無異,只是獨孤老人小冊子記載是掌劍分開,而平若所練卻是掌劍並用,忍不住叫一聲:「阿姨!你這是獨孤老人的絕學!」

  平若一掠而到,驚問道:「怎見得是獨孤老人的絕學?」

  餘樹奇猛覺自己冒裡冒失,害了人家停練,嫩臉急得紅了起來,嚅嚅道:「奇兒也不知是抑不是,只覺得十分像,無意中卻擾了阿姨!」

  平若笑道:「擾我不要緊,我平時每天總要練這套劍掌齊施十遍八遍,你既說是獨孤老人的絕學,諒必懂得多少,你先練幾招給阿姨看看!」

  餘樹奇嫩臉急得更紅了,怯怯地望了平若一眼,低聲道:「奇兒是從一部秘笈中得來,自己還沒有練好哩!」

  平若好笑道:「你少和我放刁,快練,好待我也知道這一套武學的根源。」

  奇兒詫道:「難道阿姨也是無意中得來的?」

  平若被他問了起來,只好說一句:「就在這水雲洞撿來的!……」見奇兒嘴唇顫動,知他又要發問,忙道:「我索性告訴你罷!當年你師被害,我也自知不能再在方家立足,所以偷偷跑往迷雲穀,看你師究竟如何,仗著你師曾經教我的一套劍法,倒是通行無阻。後來向土著問起,知道有一道紅水由山洞裡流出……」

  奇兒接口說一聲:「是啊!谷裡有一道紅水向外流,但姑姑說那是毒水,沾上身體就會爛會痛。」

  平若點點頭道:「你說得對了。當初我不知那紅水是不是可進迷雲穀,只因它水源的方向對正十幾裡外的迷雲穀,才動了由那道紅水鑽進去的念頭,我見那水十分腥臭,起初也特別當心;那知越往裡走,水道就越狹,最後竟是無路可通,而且伸手不見五指,只好退了出來。但我退回的時候,因為仗著路徑已熟悉,不免走快了點兒,一腳踩進水裡,登時燒得又辣又痛,好容易出到外面,那腳已起不少水泡。……」

  奇兒吐一吐舌頭道:「幸得姑姑不讓我去沾惹,看來它也曾經吃過虧!」

  平若笑著罵了一聲:「刁猴子!還好說哩!」續道:「那時我只得往土著的村中請他們醫治……」

  奇兒道:「土人也懂得治病?」

  平若道:「你道只有開通的地方才懂得治病麼?須知天地間百物相生,也百物相克,有了那道毒水,卻又在水濱長了一種赤草,恰可醫治毒水的傷。土人就是用赤草的汁替我醫好了傷,可是卻捱他們一頓臭駡。」

  奇兒忍不住「噗嗤」一笑。

  平若白了他一眼,續道:「從那時候,我心裡起了一種奇想,認為迷雲穀既有紅水流出,說不定也有清水流出,倘若能夠找到清水出口,走進去大概無礙,所以,繞著迷雲穀四周慢慢尋找,終而找到這一個水洞。」

  奇兒「哦!」一聲道:「這水洞真的可進迷雲穀哩!阿姨進去沒有?」

  平若道:「我若能夠進去,還不和你師在一起了?因為水力很大,逆流而上已經不易,一個人那能在水中閉氣那麼久?所以只好作罷,但我潛進去一趟,卻在水底得到一個石匣,裡面裝有一本秘笈,我方才所練的功夫就是由秘笈裡得來,你怎說是獨孤前輩的絕藝?」

  餘樹奇暗想:「這可就是怪事,難道阿姨練的是另一種?」

  他正在思索其中的道理,平若已催促道:「你快點練一遍給我看!」

  余樹奇漫應一聲,「錚——」一聲響,自衣底抽出那枝軟晶劍。平若只見一道寒光自奇兒衣底飛出,眼珠登時一亮,忙道:「你先給劍我看!」余樹奇經過宋大娘捉弄他一回,真個是三年怕草繩,立即解下劍鞘,將寶劍納回鞘裡,然後雙手捧劍過去。

  平若詫道:「交一枝劍,何須這樣費事?你只要將劍尖垂下,遞劍柄過來不就行了?」

  餘樹奇複將遇上宋大娘的事一說。

  平若不由好笑道:「刁猴兒恁多心眼,我要害你,還不趁你睡著的時候就把你殺了?」看他低頭赧顏,又道:「不過,還是小心一點才好。」接過寶劍仔細看那劍鞘,「唔」一聲道:「果然是金精劍!我那秘笈上曾經說有這枝寶劍,而且要使用這枝寶劍才練得更出色的武藝來!」

  餘樹奇道:「宋大娘說是軟晶劍,毒手麻姑和阿姨都說是金精劍,到底是叫做什麼劍嘛?」

  平若反問道:「你知軟晶劍在什麼人手中?」

  餘樹奇道:「奇兒才出道不久,怎生知道?」

  平若神色一凜,大聲道:「軟晶劍在你師的父親方士哲手中!」

  餘樹奇被這句嚇了一跳,忙道:「這樣說來,死的那人豈不就是方前輩?」

  平若帶有點不悅道:「我不是已說過這是金精劍,怎又牽涉那老不死的來?」

  餘樹奇被她這樣反駁,也自覺慌得有點失常,訕訕地做聲不得。

  平若看他自愧的神情,暗悔道:「我那好苛責過甚?他到底才是初出道的雛兒嘛,那能知道這許多?」當下臉色盡舒,卻帶有點悲憤道:「就因為軟晶劍落在方士哲手中,所以方芙一見就能斷定這是金精劍。我雖然知道方士哲有一枝軟晶劍,因為沒有把玩過,所以要看劍鞘上的花紋,隱約織成金精兩字才敢斷定。」

  敢情平若對於方士哲這位舊主已是恨極,以致直呼他的名字。她頓了一頓,又道:「方士哲就是用那枝軟晶劍剁去你師的兩條腿!」

  余樹奇再度聽說方士哲對他女兒恁地殘忍,恨得直咬牙齦道:「如此說來,宋大娘說獨孤老人殺自己的女兒一事,莫非就是方老前輩和姑姑這一檔事?」

  平若道:「你說的宋大娘弄錯了,但我也是近年來才知道真象。原來江湖上雖競傳有個獨孤老人,卻沒有人真正見到他,因此就有不少人頂了他的名頭行事。到了最後,只怕除了頂用獨孤老人自己名頭的人之外,別人便無從知道誰是真,誰是假。」

  她望了餘樹奇一眼,見他若有所悟地點點頭,續道:「方士哲雖然狠心殺自己的女兒,卻怕江湖上傳說他不慈,不義,所以也假藉獨孤老人的名聲,和方芙親自押解你姑姑到達迷雲穀,當時雖有人親眼看見這事實,但那人卻死在方士哲手中。」

  餘樹奇忍不住問道:「阿姨!你說那人是誰?」

  平若道:「那人就是田毓方的叔叔田明,也就是方芙誣說和你姑姑戀奸的人,其實方芙暗戀著田明,被田明斥她不要臉,這才懷恨到你姑姑頭上,索性誣說別人,以為她父親把妹妹一殺,田明便會回頭愛她。不料剛將你姑姑投下谷的瞬間,田明不知如何也到迷雲穀。方士哲見是與自己女兒戀奸的人到來,不容分說,也把他丟了下去,因為田家和方家有葭莩之親,回去之後,更加揚言親見獨孤老人殺他自己的女兒,到底獨孤老人是否有女兒,只怕方士哲本人也弄不清楚。」

  餘樹奇大感驚訝道:「阿姨敢情也親眼見到?」

  平若泫然欲淚,頷首道:「他們把蓉姊押走的時候,我便知大事不好,忙換了男裝愉愉跟去,躲在迷雲谷的樹林裡,所以將當時的慘事一一看在眼裡,你師除了兩眼含淚,竟溫馴得像一隻小羊……」

  敢情那幕血淋淋的往事,又展現在她眼前,把手一松,讓寶劍墜下,自己卻雙掌蒙面,輕把頭擺了幾擺。

  余樹奇想到他姑姑竟遭遇那樣酷刑,也就雙淚直流,站在一旁啜泣。

  過了好一陣子,平若才緩緩抬頭起來,用衣袖揩乾自己的眼淚,嘆息一聲道:「好孩子!你也別哭了,反正我和你姑姑都未死,雖然她已經沒有腿,但我在情分上也該服侍地一輩子。想起當年,她幾曾把我當作下人看待?」

  餘樹奇也嘶聲道:「阿姨!我和你找姑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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