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憶文 > 綠衣彩虹劍 | 上頁 下頁
一一


  他跨過幾座山崗,忽聞側面一塊谷地發出一聲悶哼,那哼聲雖是低沉,但餘樹奇耳力勝過常人,仍然清晰聽到。

  他決定那絕不是山禽野獸的聲音,而是一種力竭將死的痛苦呻吟,乍聽之下,免不了忽然一怔。旋而一個念頭浮起,他略一猶豫,即向哼聲來處奔去。

  那塊低窪的谷地裡,靜悄悄地躺著兩具屍骸。一具是那姓蕭的老者,另一具是瘦得像條竹竿的老人。

  餘樹奇仗著目力敏銳,一瞥間,先認出姓蕭的,但另外一人是誰?他首先懷疑是暗中提醒自己趕回山寨的異人,敢情因為姓蕭的恨那異人泄了他的奸謀,兩人竟相約到這谷地廝拚,以致兩敗俱傷,一同倒地。

  他對於蕭老者只有恨的份兒,自然不管蕭老者是死是活,當下移步往那無名老者的身旁,蹲身下去,一探鼻息,竟是周身冰冷,死去多時。心想:「這就奇了,照理說,這位前輩既然敢挑*蕭老賊,藝業總要較高才對,看這位前輩死去多時,方才的哼聲又是什麼人發的?」

  餘樹奇到底吃了經驗少的虧,竟未留意蕭老者是否已經斷氣,盡在苦苦思索那異人的死因,最後又遍摸他身體,看是否中了暗器或受那一類毒掌所傷。

  那知就在餘樹奇的手探進異人胸衣的時候,「絲——」一聲由腦後傳來。他雖然對於世事的練曆不夠,亦知被人暗襲,本能地拔起身形,反手一掌,「蓬!」一聲響處,掌勁所到,蕭老者的屍體竟被打成一塊肉餅,陷進新形成的天然土坑。但這一瞬間,又見一道赤影一瞥而過。

  餘樹奇猛見那赤影竟是活的一般,急又一掌拍去。

  因為那道赤影掠過異人屍體的上面,餘樹奇這一掌竟將赤影和屍體一同掃飛。說起來也夠奇怪,餘樹奇恁般雄猛的掌力,曾將地面打陷成坑,竟不能打散那道赤影,一閃又向餘樹奇腳下射到。

  餘樹奇這時已看清那赤影是長不到一尺的小蛇,想是這小蛇十分惡毒,而且皮鱗堅滑,所以掌風打它不死。

  俗話說:「打蛇不死恨三年。」越是毒蛇,越會記恨,敢情小赤蛇被掌風打得它發了急怒,那一射之勢直如箭發。

  餘樹奇吃了一驚,仗著「盈虛功」的神奇,憑空一折腰肢,反推一掌,身子飄出數丈,急拔出那柄精光閃閃的匕首,覷定赤蛇來勢一擲。

  他本來沒有學過打暗器的手法,但藝業已臻化境的人,心意眼身手定是配合得天衣無縫,他這麼一擲,果然擲個正著。匕首尖端由那蛇頭擇進,深達刀柄,才和那小赤蛇同時墜地,蛇尾猶將匕首盤纏不已。

  餘樹奇走近前去,看那赤蛇雖是短小,但由頭至尾赤紅如火,知是一種毒物;見它不曾全死,若貿然拔那匕首,被它咬上一口,更值不得。因此,他便不急於拔刀,逕往那異人身旁,繼續察看。那知在這時候。異人的頭部已腫脹如鬥,身上腥臭難聞。

  仔細察看結果,發現異人衣服滲出不少屍水,這才猛然驚覺那異人乃是傷在一種化骨的暗器之下。

  要知道一類化骨暗器,歹毒異常,化屍後的腐汁若沾上人身,仍能致人死命。余樹奇初時不知不驚,這時見此情形,怎還敢去翻動?

  但他對於這位異人抱有極大的好感,想知道有關異人的一點身世,好待將來尋到他的後人告知他們一點消息。

  因此,他匆匆折來一條樹枝,翻動異人的屍體,得到一個小皮袋和一條長約六尺的軟鞭,但這兩件遺物都已沾有屍水。餘樹奇無可奈何,只得先用掌力開了一個土坑,將異人就地埋葬,再搜那蕭老者身上,見他並不攜帶兵刃,只有一個長約尺許的銅管,兩端都有蓋子,不知作何種用處。

  餘樹奇心想:「這條銅管也可作為老賊的標幟。」但他將要由老者腰間解下那枝銅管的時候,卻聞到一陣腥臭入鼻作嘔,那股臭味幾乎和腐屍爛肉的臭味沒有多少分別。

  因此,他急忙停手,一步躍開,再仔細端詳一番。

  他稍停片刻,見沒有別的動靜,銅管也沒有別的異征,只是一陣陣的臭氣仍然隨風飄來。他用手裡的樹枝將管蓋閉上,果然覺得好了一些,這才悟出臭氣是由銅管所發。

  本來那銅管恁地腥臭,使他曾經放棄收取的念頭,但好奇心又引動了欲念,他又決定必將那根臭銅管拿到手。

  他想了又想,終於走往那條小赤蛇旁邊,打算拔出匕首,並將它縛在樹枝上的作割斷銅管繫繩之用。這時那小赤蛇已死,餘樹奇腳踏蛇尾,手握劍柄一拔,幾乎被嚇了一跳。

  原來他那枝精光閃閃,寒光浮動的匕首,經過插進赤蛇身子,此時已是精光盡飲,通體黑油油如墨,那裡還像一枝寶物?他曾記得幼時,他生父由北地帶了這枝匕首回家,他因見匕首柄上嵌的明珠可愛,立即吵著想要。

  那時他生父雖慈,但說什麼也不肯給他這柄匕首,結果是哭了幾天,全然無用。直到要與田叔叔遠行的前幾天,慈父忽然自動將匕首交他佩帶,仍再三叮囑不可輕率在人前亮出,在迷雲穀也只亮過一次,後來只用它挖草根,削樹皮,方覺它確是十分鋒利,並不知它有什麼妙用。

  不料這回用來刺蛇,竟然變成廢鐵,那不使他驚慌?伹他立又聞到匕首帶來異乎尋常的腐臭,與銅管同樣地氣息。

  這一來,使餘樹奇更加明白地知道,方才一切腐屍腐臭,盡是那小赤蛇造成。敢情小赤蛇是蕭老賊豢養在銅管裡面,在對敵時候,放它出來傷人,所以那無名的異人,便喪生在小赤蛇毒牙之下。但蕭老賊的藝業定與那無名異人相差太遠,無名異人雖被赤蛇咬傷,仍及時擊傷老賊。

  他回憶蕭老賊將他引來這一帶谷地,倘若當初沒有那異人點醒,使他先趕返山寨,則在不知敵情的拚殺之下,說不定此時已代替那異人而化為屍水。即以方才搜尋異人傷勢的瞬間,若非耳力勝逾尋常,仍要被小赤蛇咬中。

  餘樹奇想到當時的種種危險,自覺不寒而慄,震起周身疙瘩,默默地出神半晌,才將匕首把小赤蛇剁成肉泥。

  奇怪的是,那柄匕首看來像是廢鐵,但仍鋒利和原來一樣。所以餘樹奇刹碎小赤蛇之後,又將匕首納回刀鞘。

  這時,他對於那位替死的異人,真是感激萬分,對埋屍的土坑恭敬地拜了幾拜,並且默默地祈禱一番。

  然後,他掩埋了蛇屍和蕭老者的屍首,將樹枝挑著異人的遺物走往山澗,藉水沖洗沾滿屍汁的皮袋和長鞭,並將自己的匕首也放在水中沖洗,希望它恢復原有的光輝。

  但他洗刷好些時間,皮袋和長鞭已不帶有任何臭氣,而那柄匕首,仍然不能恢復它本來面目。

  餘樹奇無可奈何,只好將匕首回鞘,翻一翻那皮袋,發現有一本薄薄的冊子,伹已被水漬透,再試搬弄那條軟鞭,不料無意中觸動它的機括,「鏘——」一聲清吟,鞭柄這一端居然自動躍出幾寸,霎時一縷寒光射人眉目。

  原來那並不是軟鞭,而是一枝寬僅一指,具有劍形的怪兵刃。餘樹奇將那枝怪兵刃一拔離鞘,又是一聲清脆的長鳴,立見毫光四射;看它寬約一指,長有六尺,其薄如紙的劍身灩灩生輝,已知是一枝稀世的奇寶。再則這枝奇形寶刃,連鞘帶刃都是柔軟如綿,以致當初誤認作軟鞭。

  余樹奇無意中獲此寶刃,禁不住喜得跳了起來,運起內力,一抖劍身,那軟綿綿的寶刃登時筆直。

  他本有家傳武藝作根基,這時高興起來,即在澗邊一陣施展,只舞得呼呼風響,閃閃寒光,乍看起來恰像兩個極大的水晶球在岸上和水中跳躍。

  余樹奇施展了一會,自覺得意非常,招式一收,躍往崖石旁邊,一劍劈下,只聞「刷」

  一聲響,那高與人齊的石崖,即被劈成兩半。伹因雙鋒太利之故,那石崖雖被劈開,而石星兒都未濺射,即像切豆腐一般,被直切到底。

  餘樹奇驟然遇上這一意外,竟是楞了半晌,才又笑吟吟地收刃歸鞘,把它當作一條帶子束在腰間,攜了小皮袋奔回山寨。

  呂景昭諸人自從餘樹奇飛走,各知藝業不逮,無法隨行,只好醫傷、葬死,然後聚在議事的大廳,待他回轉。

  就在各人七口八舌議論廝殺情形的時候,只聽得外間格格的笑聲,一條人影已挾著風聲入廳。

  各人雖知除了餘樹奇便無別個,仍然免不了驚得一跳才圍攏他的身旁。

  余樹奇將經過向各人說明,直令各人聽得張口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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