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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白嘯天冷冷一哼,道:「小兒之見,旁人要殺你,為父的豈能坐視?」

  白君儀芳心之內實是萬分淒苦,這時強忍悲痛,朝華天虹道:「任玄居心險惡,與他走在一邊,遲早中他的暗箭,不如就在這邊住下,不要再回去了。」

  華天虹道:「尚有二位長輩歇在那邊,我若不歸去,有失晚輩的禮數。」身形一轉,朝白嘯天告辭。

  白嘯天亦不挽留,將華天虹送出艙外,白君儀如依人小鳥,緊偎在華天虹身畔,一直送到岸上,只是相對默默,滿腹心事,都不知從何講起。

  華天虹心中有事急於離去,登岸之後,道:「白姑娘……」

  白君儀執住他的雙手,無限幽怨地道:「你非叫我白姑娘不可麼?」

  華天虹輕輕嘆息一聲,低聲道:「多情自古空餘恨,你是聰明人,不要蹬陀了青春,後悔不及。」

  白君儀搖了搖頭,道:「我作繭自縛,那是無法可想的了。」

  華天虹浩歎一聲,滿懷愁緒,黯黯傷神,捱了片刻,終於強打精神,道:「江湖上正值多事之秋,我沒有心腸理會兒女私情,你自己打定主意,我若辜負了你,你不要怨我無情。」抽出雙手,轉身行去。

  白君儀情根深種,已非言語所能點醒,眼怔怔地立在當地,目光之內,一片癡迷之色。

  那敖三早在一旁恃候,這時送上馬匹,華天虹主僕二人躍上坐騎,縱馬向城中馳去。

  將到城下,忽見蒼髯容帶著秦玉龍和彭拜迎面行來,華天虹飄身下馬,道:「前輩來得正好,晚輩打算先期趕到臨安,正想回店稟告前輩。」

  蒼髯客訝然問道:「如今正是風雲緊急之時,你先期趕到臨安則甚?」

  華天虹道:「風雲會與神旗幫的態度都很曖昧,通天教按兵不動,也是大違常情的事,晚輩打算先到臨安瞧一瞧動靜,設法找出謀殺任鵬的兇手,以免變起意外,措手不及。」

  蒼髯客眉頭一蹙,道:「變起意外指的什麼,你越沮代疙,追查兇手,目的是否在那金劍?」

  華天虹道:「白嘯天向晚輩透露,一幫一會一教有兩度聯手,共同對付俠義道的趨勢,此事一旦形成,咱們死無瞧類,因而晚輩要先找出謀殺任鵬的兇手,揭穿了這件殺案,任玄縱有烏龜度量,也得為兒子報仇,只要三派分裂成兩個壁壘,咱們就有活路。」

  蒼髯客憂形於色,道:「你與神旗幫的關係,究竟弄得怎樣?」

  華天虹道:「白嘯天向晚輩提婚,晚輩以事實困難未曾答應。」

  蒼髯客道:「不是親家即是冤家,你們可曾翻臉?」

  華天虹搖頭道:「白君儀癡心,一時尚難斷念,白嘯天想晚輩投入他的麾下,卻因晚輩身有蓮毒,他並不放心真的將女兒嫁給晚輩,事情錯綜複雜,他也拿不定主意,如今似在觀望之中。」

  蒼髯客道:「毒諸葛姚策是個厲害角色,那小子可曾插嘴?」

  華天虹道:「去年在黃河岸上,他向晚輩下過毒手,逼得晚輩吞下『丹火毒蓮,自盡,适才白嘯天沒有讓他與晚輩碰面。」

  蒼髯客點了點頭,沉吟半晌,道:「臨安是通天教的根基重地,尤其目前,教下的高手都集中在那裡,若要先期趕去,還是大夥同去的好。」

  華天虹歉然一笑,道:「晚輩打算先見玉鼎夫人,人去多了實不相宜,而且咱們走空了,。也令任玄動疑。」

  他雖是後輩,卻是與「江湖三大」逐鹿的主動人物,蒼髯客等都是末路英雄,昔日的豪氣早已消失,此番投身江湖,僅是不耐他孤軍奮鬥,挺身出來協助,無形之中,將他看成了主腦,大小事宜,皆依他的策劃,並不堅持己意。

  但聽彭拜道:「通天教內沒有一個好東西,那玉鼎夫人鬼鬼祟祟,連名姓也沒有一個,最毒婦人心,賢弟還是防他一手才對。」

  華天虹道:「多謝大哥指教……」

  彭拜雙眼一頓,道:「我是提醒你,誰指教你了?」

  華天虹微微一笑,朝三人將手一拱,棄馬步行,徑往城中奔去。

  華雲已經摸著小主人的性情,知道他主意一決,自己就無法加以動搖,當下一言不發,亦步亦趨,緊隨在他的身後。

  主僕二人漏夜南下,不止一日,趕到了臨安城外,華雲是老江湖,知道通天教的總壇也叫「一元觀」,設在錢塘縣境,臨安城內一座上元觀,僅是一座上壇的所在,當下將華天虹領人城內,落店歇息。

  通天教總壇的一元觀,占地千畝,寬廣已極,重樓疊字,宅第連雲,那種廣廈高堂,碧瓦紅牆,既宏偉,又富貴的氣勢,帝王宮殿也有不如。

  二更之際,兩道淡淡的人影疾掠而到,瞬眼之下,兩人閃人圍牆的暗影之下,現出華天虹主僕二人的身形。

  華雲抽出腰間插的鐵劍,悄聲道:「小官人的輕功未達妙境,萬一顯露了身形,立時向觀外退,免得在觀內動手,身陷重圍,難以脫困。」

  華天虹點了點頭,插好鐵劍,飄身躍入牆內。

  華雲搶在前頭,左閃右晃,奔向中央的一座大殿,兩人進得百餘丈深,立即發覺各處通道皆有背插長劍的道人把守,所有的殿字全都燈火通明,每座殿內人數俱皆不少,以他兩人的輕功身法,也感到舉步艱難,時時有暴露身形的危險。

  二人閃在一座高與人齊的化紙爐後,正在游目四顧,伺機前進,忽聽一陣步履之聲,五名身穿絛紅道袍,肩後斜插短劍,年紀均在十四五歲的道憧列著一行,由石徑一端走了過來。

  華天虹一瞧五個道憧的步履和眼神,心頭頓時感到一怔,耳中忽然響起華雲細若蚊納的語聲,道:「這五個小兒的實力,足可抵上任玄的四名『金刀親衛,。」

  又是一陣輕微沉著的步履之聲,又是五名紅衣道憧,由斜刺裡轉了出來。

  只聽華雲以練氣如絲的功夫說道:「這批小兒是巡邏查哨的,但不知人數共有多少。」

  華天虹的內功雄渾而不精純,不敢開口講話,點了點頭,暗忖:玉鼎夫人號稱十壇總巡檢,地位自是不低,不知她有無一定居處?

  忽見華雲將手一比,身形一晃,疾掠數丈開外,華天虹提氣縱身,急急跟蹤過去,兩人藝高膽大,就在警衛羅列之下,向中央大殿潛掠過去。

  約莫費了頓飯工夫,兩人閃到了大殿之外,但見殿中空蕩蕩的無一人,兩人大失所望,順著殿側朝觀後閃去。

  一陣步履之聲傳入耳際,兩人急忙閃入陰暗之處,只見兩名紅衣道憧在前,身後隨著一個步履軒昂,黑紗覆面的錦衣老者,老者身後隨一人,那人身材瘦小,形態猥瑣,與前面的老者一樣,也是黑紗覆面,僅僅露出兩點精芒閃掣的眼珠,與一撮烏光閃亮的鬍鬚。

  這四人由前觀走來,順著石徑往觀後行去,正從華天虹主僕身前行過,華天虹朝那錦衣老者凝視半晌,覺得他那副昂首闊步的神態似曾相識,只是搜索枯腸,終是想不起他是誰。

  四人走過,華雲打個手式,與華天虹遠遠跟躡在後,轉過一重大殿,忽見前面一座敞廳,廳內火燭輝煌,亮如白晝,廳外的廊簷之下,每邊挺立著十名肩插長劍的中年道人。

  只見那敞廳之內,後壁是一列神案,神案上供奉著一列高達丈許的金身神像,全是羽衣星冠的道士,神案之下一列蒲團,蒲團上坐著三個老道,三人都是天師冠,蜂紅繡金八卦道袍,銀髯飄垂,手執拂塵,每人身後立著一個道憧,雙手各捧一柄寶劍。

  華天虹見相距過遠,無法聽到廳內的談話,正欲閃身過去,華雲倏地一把拉住,附耳道:「居中那個老道士叫做天辰子,與通天教主天乙子是一師之徒,咱們再逼近了,一定被他發覺。」

  華天虹道:「你能聽到他們的談話麼?」

  華雲道:「小官人不必性急,待我定下神來,或許能夠聽出一個大概。」

  說話中,那錦衣蒙面老者已被引人廳內,與那天辰子見過了禮,在蒲團上坐下,那形態猥瑣的瘦小男子,似是錦衣老者的從人,這時立在老者背後。

  雙方對答了幾句,天辰子忽由懷中取出一封書函,交在錦衣老者手內,錦衣老者將書信收入囊內,與天辰子講了幾句,忽然抬起手來,將蒙在臉上的黑紗解下。

  華天虹凝神一望,不禁大吃一驚,幾乎脫口叫出聲來。

  原來那錦衣蒙面老者,乃是秦玉龍和秦碗鳳的父親,靖州城的金沙掌秦白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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