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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那中年文士也看出殺機隱伏,一觸即發,後果難以逆料,當下邁前兩步,凝目而待,以便萬一白君儀遇險,及時出手搶救。

  這是一場極為慘烈的搏鬥,白君儀性情偏激,定欲將皇甫星擊斃掌下,始才甘心,皇甫星掙扎圖生,鬥志旺盛,兩人相恃難下,愈打愈為狠辣!

  惡鬥中,皇甫星暗暗想道:「娘含辛茹苦,獨力教養我十年,只望我繼承爹爹的遺志,做一番拯救武林蒼生的事業,我一事未成,驟爾短命,實在死得太容易了,也不該死在一個年輕的女子手上,但是,我若僥倖反敗為勝,勢須將白君儀傷斃掌下,那時更是難逃一死,對娘與我也無益處……」

  他想得雖多,手上卻絲毫未慢,霍地,他胸頭熱血一漲,忿聲喝道:「白姑娘!在下雖可一死,卻不願死在你的掌下!」

  白君儀雙掌電掣,趁勢疾攻,口中冷然道:「死在誰的掌下,由不得你來作主!」

  皇甫星悲憤填膺,怒喝一聲,施展最後習的一招變化,猛然一掌擊去。

  狂猛的掌飆應手而起,挾著一陣刺耳的銳嘯之聲,怒卷過去!

  白君儀勝券在握,豈願與他硬拼,一瞧掌勢猛惡,立即雙足一挫,飄身閃避!

  誰料,這一招「困獸之鬥」神奇處全在後半,皇甫星掌到半途,勢道霍地一改,白君儀方覺有異,敵掌已快臨身,倉猝之際,只得一掌擋了過去。

  皇甫星一掌快若閃電,啪的一掌,鬥然擊在白君儀的玉掌之上!

  白君儀花容失色,疾退丈許,玉面帶煞,瞋目不語。

  但聽白嘯天冷冷說道:「儀兒沉住氣,慢慢打!」

  白君儀目挾霜刃,靜立少頃,一聲不響,閃身撲了上去,刹那間,兩人重又惡鬥起來。

  白嘯天乃是當世幾個絕頂高手之一,雙方手掌一接,他已看出女兒未傷,這時目不轉睛,凝神望住皇甫星的掌勢,等他那最後一式變化出手。

  皇甫星招術進境神速,內功增進緩慢,鬥到此際,漸感後力難繼,但憑一股剛強無比的意志,依舊神威凜凜,力戰不屈!

  相鬥未久,皇甫星重陷危境,險象環生之下,又使最後一招變化,一掌將白君儀迫退,只是白君儀有備在先,皇甫星再難與她硬拼。

  白君儀疾退疾進,冷然嗤道:「皇甫星,你該黔驢技窮了。」

  皇甫星鋼牙一咬,暗道:「事不可為,同歸於盡也罷!」

  他心念一決,頓時大喝一聲,奮起餘力,猛攻不已。

  霎時,攻守易勢,皇甫星接連攻了一十三掌,果然引得白君儀左胸露出破綻。

  這乃是寒潭叟精心設下的戰術,實非白氏父女所能逆料,皇甫星演練已熟,時機到來,想也未想,猛地一掌按去。

  這一掌飄忽之極,詭異萬分,簡直毫無來由,白君儀若不熟悉這「困獸之鬥」的來龍去脈,也許臨時還能解救,但她先有成見,意念未動,身子業已展動,待得警覺有變,閃避已是不及。

  這乃是瞬息間的事,但聽白嘯天與那中年文士齊聲暴喝,兩人雙雙飛撲上去!

  孰料,情勢忽變!但見白君儀皓腕一沉,「砰!」的一響,一掌擊在皇甫星的心口,打得皇甫星慘哼一聲,登登登連退三步,雙腿一軟,一跤跌坐地上,滿口鮮血順著嘴角流下,抿也無法抿住。

  場中沉寂如死,白氏父女和那中年文士立在場中,各人臉上皆是一片古怪之色。

  原來皇甫星一掌按去,眼看可以斃敵掌下,哪知目光落處,發覺自己手掌所襲的部位,正是白君儀的胸脯,他幼承母教,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一旦驚覺到招式下流,頓時如避蛇蠍,縮手不迭,白君儀就勢一掌,正好反擊在他的胸上。

  寂然片刻,白嘯天忽然目光一轉,朝那中年文士一使眼色,那中年文士會意,邁步向前,抬手一掌,疾向皇甫星當頂擊下。

  但聽白君儀厲聲叫道:「姚叔叔!」

  這促聲一叫,充滿了驚恐之意,那中年文士心神一凜,猛一縮手,扭頭向她望去。

  皇甫星心脈幾被震碎,坐在地上,默然待斃,忽聽白君儀喝叫一聲,不禁為之一怔,目光一轉,亦向她的臉上投去。

  只見白君儀那美豔如仙的面龐上,突然蓋上了一層萬載玄冰,冷冷說道:「爹爹,殺了此人原不打緊,女兒在江湖上走,卻感到臉上無光,您若顧念女兒的顏面,今日必得高抬貴手,放這皇甫星一條生路。」

  她講得斬釘截鐵,冷峻異常,簡直不像女兒對父親講話,白嘯天聞言一怔,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一片鬱怒之色!

  那中年文士,見他父女就要翻臉,心中暗暗忖道:「小丫頭記仇心重,反臉無情,今日之事,我若不開口講話,勢必遭她銜恨,她那暗箭難防,我還是留神一點的好。」

  這中年文士姓姚名策,綽號「毒諸葛」,北溟會上始才嶄露頭角,白嘯天將他羅致旗下,依為股肱,對他言聽計從,神旗幫得有今日,其功勞確不可沒。

  此人心機似海,手段毒辣,識者無不搖頭,因而在「諸葛」之上,為他加了一個「毒」字。他為自身打算,眼珠微轉,頓時計上心來,以練氣成絲,傳音入密之法,朝白嘯天道:「老怪物將看家絕藝傳給少年,定是在他身上存著希望,依姚策料斷,十九是想他助其脫困,此事與『金劍』有關,就此將他殺掉,只恐失之交臂,錯過一條線索。」

  白嘯天微微點頭,亦以練氣成絲,傳音入密之法道:「軍師所論不差,只是『金劍』果在任玄手中,以皇甫星的武功,也是無法取到,謀之與他,何如咱們自己設法?」

  「毒諸葛」姚策道:「一幫一會一教是江湖三大,衝突起來後果堪虞,咱們未曾準備就緒,不宜遽爾啟釁,這皇甫星若打頭陣,對咱們不無好處。」

  白嘯天將頭一點,臉上露出迄未曾有的笑容,道:「軍師講的甚是有理,不過我總覺得,這皇甫星年紀雖小,卻有氣吞河嶽之勢,倘遇機緣,必成江湖大害,既不能收為己用,還以早早誅滅為是。」

  「毒諸葛」姚策莞爾一笑,道:「此人雖是名家之後,但那幾個大對頭已死,殘存的屈指可數,武功也較遜一格,這皇甫星或許能成氣候,但也不是三年兩載之功,幫主在他身上釘上幾根『鎖魂神針』,何愁他飛上天去?若能將那幾個漏網的對頭勾引出來,一鼓殲滅,也是一勞永逸的事。」

  白嘯天哈哈一笑,拊掌說道:「軍師高見,三年兩載之內,神旗幫中武功強過他的,至少尚有二十餘人,咱們何忌他一個小人!」

  他二人先是密談,白嘯天突然拊掌言笑,皇甫星與白君儀都不解其中之意,兩人面上同是一片迷惘之色。

  白嘯天說罷之後,由懷中拿出一個錦盒,由盒中取出三根長約兩寸,藍光閃閃的毒針,道:「皇甫星,這是三根『鎖魂神針』,我將它釘在你的身上,這針毒一年之後才發,發必致命,獨門解藥在我身上,你謹記住,到了時期,來神旗幫見我。」他舉步走了過去。皇甫星心頭震怒,但知多講無益,坐在地上咬牙不語。

  白嘯天走到他的身後,手掌一撒,三根藍汪汪的毒針,霎時釘入他的脊椎骨內,皇甫星機伶伶打了一個寒噤,身軀顫抖一陣,隨即平靜下來。

  白君儀立在一旁,口齒啟動,欲言又止,旋即轉過臉龐望向別處。

  皇甫星暗暗一歎,掙扎起身,虎目一睜,環顧眾人一眼,道:「諸位若無留難,在下就此告辭了。」他將手一拱,轉身行去。

  刹那間,白嘯天臉色一片鐵青,「毒諸葛」姚策和白君儀亦都神色一變,三人皆知皇甫星逃不出神旗幫的羅網,但卻同感受了折辱,都覺得打了一次敗仗!

  寂靜片刻,「毒諸葛」姚策倏地朗聲一笑,道:「小靈去替他領路,傳令各寨放行。」

  小靈聞言,急忙向皇甫星身後追去,白嘯天怔了一瞬,忽然自言自語道:「英雄豪傑,不迷于美色財寶易,不迷于威名權勢難,不知這小兒是否例外……」

  且說皇甫星緩步前行,只感頭暈目眩,雙腿發軟,心口劇痛難當。

  他甫出江湖,兩度重傷,心內實有無法言宣的難過,但他並無怨尤,亦不感到沮喪,僅只憂思隱隱而已。

  他暗暗忖道:「一切都可不計了,只有那『丹火毒蓮』,那是娘所要的東西,無論如何,我得將它找到。」

  忽見小靈趕了上來,道:「皇甫星,我替你領路。」

  皇甫星聞言,打量四外一眼,原來自己在竹徑中迷了方向,急忙道聲有勞,隨她行去。

  兩人走出後寨,忽聽蹄聲震耳,敖三駕著白君儀的座車,由寨內疾馳出來。

  馬車一停,敖三飄身落地,遞過一粒藥丸,道:「在下奉命,恭送皇甫星公子出神旗幫的地界,公子要到何處,只管吩咐在下。」

  皇甫星抬眼一望,見車轅上插了一根卷著的黃旗,那是前此所無的,想了一想,道:「我北上燕雲。」

  敖三點頭稱是,跨上一步,伸手拉開車門,皇甫星見他態度忽改,以下人自居,心頭雖有所疑,但亦懶得多想,朝小靈點了點頭,舉步登入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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