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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但聽那美豔少女道:「你在他『人中』上戳一指。」

  垂髻小婢聞言,屈著手指在皇甫星鼻下一點,皇甫星臉上肌肉顫了一顫,旋即悠悠醒來。

  只聽那美豔少女冷冰冰道:「皇甫星,你聽明白了,我叫白君儀,神旗幫的白老幫主就是我的老父。」

  皇甫星早已猜到這點,當下雙手撐地,欲待翻身坐起,豈料略一掙動,左肩即痛徹心肺,雙手一軟,重又僕倒下去。

  那垂髻小婢立在一旁,急忙扶他坐起,道:「你識相一點,千萬別惹惱了咱們的小姐。」

  皇甫星淡淡一笑,道:「多謝小姑娘關照,白姑娘有何指教,在下洗耳恭聽。」

  就這一昏一醒之間,他已臉色焦黃,雙眼黯淡無光,講話有氣無力,好似一個病入膏肓的人。

  那白君儀漠然無動,緩緩說道:「昨夜秦白川家中出事,你適在靖州,肩有掌傷,衣裳已被燒去半截,有你插手,那是不必說了。」

  皇甫星聽她提到秦家之事,不覺精神一振,道:「無量神君威震綠林,他有個弟子谷世表,武功強過皇甫星甚多,依在下想來,秦家的事勿須神旗幫費神了。」

  白君儀聽他語藏譏諷,暗示神旗幫向無量神君討好,不禁暗暗震怒,冷笑道:「神旗幫丟了三人,死了一位護法,這筆賬總該記在你的名下吧!」

  皇甫星淡淡的道:「那三人早已被我劈死,屍體扔在大火之內,如今諒必化為烏有了,這四條性命,全由在下償還吧!」

  白君儀冷冷一哼,刹那之間,那嬌若春花,麗若朝霞的臉上。布下了一片冰霜之色,道:「你不必為秦白川撇清,只要他父子還在人間,遲早會落進神旗幫的羅網。」

  皇甫星大為焦急,道:「姑娘講這番話,似有挾制在下之意。但不知有何吩咐,姑娘示下,皇甫星斟酌行事。」

  白君儀冷冷一笑,道:「你也算聰明人了!」頓了一頓,道:「神旗幫的屬下,不是外人可以殺的,你若想解掉這段梁子,只有投入本幫效力,我念你年紀尚幼,武功不弱,是個可造之材,往事不究,擔保秦氏父子無性命之憂。」

  皇甫星先是一怔,繼而恍然大悟,道:「原來姑娘與無量神君的交情不淺,否則焉敢講這大話?」

  白君儀暗暗想道:「此人聞弦歌而知雅意,聰明才智,實非一般庸材可比。」見他雙目低垂,似在沉思,於是靜靜等待,不加打擾。

  皇甫星回腸百轉,將當前的處境,秦家一門的性命,獨處深山的老母,以及亡父在武林中的聲譽,全都想了一遍,不由慘然一笑,道:「姑娘,我投入神旗幫不難,難卻難在不能心悅誠服,不能效忠效命,姑娘瞧是如何?」

  白君儀漠然道:「這一點何須你講。」她忽然冷冰冰一笑,道:「你何時叛幫,我何時以幫規治你,這也無關重要,依我看來,難卻難在入幫之禮,只怕你難以從命哩!」

  皇甫星惑然問道:「入幫之禮怎樣?姑娘請道其詳。」

  只聽白君儀冷冷地道:「說來也甚簡單,只須你跪在我的腳下,聽我一番教誨,我將三根附骨毒針,釘在你的身上,如此而已,你再從長考慮吧!」

  皇甫星一聽此言,頓時義憤填膺,豈料怒氣一撞,那掌傷又發,頓時眼前一黑,重又昏死過去!

  那垂髻小婢愣了一會,訝聲道:「小姐幹麼興這規矩?以前並未這樣辦嘛!」

  白君儀冷冷一笑,道:「此人性子十分古怪,說他不怕死,他又不敢死去,說他怕死麼,他又有點視死如歸的樣子,對這種人誰也無可奈何,我先淩辱他一頓,他縱然背叛,我一掌斃掉也就完了。」

  垂髻小婢聽了,似懂非懂,道:「這人很聰明,武功也一定不錯,小姐收著當聽差倒是很好的。」小婢在皇甫星「人中」上戳了一下,再度將他弄醒。

  皇甫星悠悠醒轉,定了一下心神,轉念道:「我一事未成,就此一死,實在辜負娘的養育之恩,但若忍受這種屈辱,只恐九泉下的爹爹,引以為恥,無法瞑目,唉!這真是生死兩難了!」

  他反復思忖,越想越是心灰意懶,目光一抬,忽然與白君儀的目光相遇,四目交投之下,皇甫星駭然大驚,身軀猛地一震!

  白君儀黛眉一蹙,寒聲道:「你是否下定決心了?」

  皇甫星平心靜氣,再向她的雙目之內望去,見那一對點漆明眸內,確是隱含著一片毒怨之色,不禁暗暗忖道:「此女必定與我另有宿仇,否則的話,何來如此深沉的恨意?」

  他哪裡知道,白君儀嬌生慣養,從來沒有遭受過拂逆,他則外表謙和,骨子裡卻傲岸異常,將偌大一個神旗幫視同無物,白君儀當然大起反感了。

  再者,白君儀美豔如仙,人中罕見,少年男子見了,無不聳然動容,驚為天人,唯獨皇甫星,自始至終,無動於衷,仿佛對她這等姿色,司空見慣,絲毫不以為奇,這卻大大刺傷了白君儀的虛榮心,令她怨恨之心油然而生,必欲加以報復,只是這種心意萬分微妙,連她本人也不明白。

  皇甫星沉思良久,依舊不解此中的關鍵,不禁長歎一聲,想道:「即使今日降了,她也不會將我放過,與其多受淩辱,不如一了百了。」心念一決,他立即抬頭道:「姑娘,在下已作決定……」

  他中氣虛弱,講話緩慢,白君儀忽感心頭暴躁,迫不及待,道:「怎麼說?幹乾脆脆講!」

  皇甫星鎮定若恒,道:「生死事小,榮辱事大,在下不辭一死!」

  白君儀勃然大怒,手足顫了一顫,道:「我若這時結果你,那就太便宜你了!」她倏然住口,朝那小婢將手一揮。

  小婢一見,急忙手敲車壁,馬車隨即停下,車門啟處,敖三探首進來,小婢打了一個手勢,敖三立即抓起皇甫星,一把提出了車外。

  皇甫星早已無力抗拒,心知肝火一動,霎時便要昏厥,當下強抑悲憤,任他將自己提上車座,繼續向北進發。

  這「九辟神掌」當真厲害,皇甫星臥薪嚐膽,苦練成了一身內家功力,居然不堪輕輕一擊,這時風雪撲面,饑寒交迫,展眼工夫,重又昏死過去,敖三望了一眼,亦不加以理會。

  冬日晝短,申末酉初,天色業已黑暗,皇甫星一昏之後,再未蘇醒,敖三則皮鞭連揮,驅馬疾馳,須臾趕到了辰州城外。

  倏地,蹄聲雷動,十余騎高頭駿馬沖出城門,迎面馳來,敖三遙遙一望,厲聲喝道:「什麼人?」

  只聽一個洪亮嗓子叫道:「來者可是敖三爺?」

  語音甫落,雙方已經馳近,但聽一陣怒馬嘶鳴,來的一十二人,都已滾鞍下馬,屏息靜氣,環立在車門之外。

  車簾掀起,白君儀朝外望了一望,道:「呂分堂主攜帶著兵刃,莫非出了事故?」

  那肩插金背大刀的男子,抱拳當胸,道:「屬下剛剛接到急報,東鄉來了可疑的人物,像是舉家逃亡……」

  白君儀不待他將話講完,截口道:「我在分堂坐候,若是秦白川的家小,務須全數逮到,留活口,不許走脫一個。」說罷將手一揮。

  姓呂的恭喏一聲,隨行之人紛紛上馬,敖三忽然躍到窗前,道:「秦老兒是出了名的不怕死,要擒活口,這幾人只怕料理不下。」

  白君儀道:「你跟去吧!」

  頓時,有一人讓出坐騎,接替敖三趕車,敖三飄身上馬,隨同眾人疾馳而去。

  馬車入城,駛進神旗幫辰州分堂,白君儀款步下車,朝一群迎接的人點了點頭,徑往內堂走去,小婢提著一個鑲金匣子走下車來,吩咐趕車的那人,將皇甫星抱了進去。

  這分堂重門疊戶,屋宇連綿,時值新年初一,每座屋子內都是華燈高懸,五彩繽紛,銅盆中炭火熊熊,烤得室內溫暖如春,一片熱鬧繁華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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