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易容 > 王者之劍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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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初次殺人,心頭激動不已,怔了一瞬,急忙退後幾步,席地坐下,閉目運起功來。 原來他的父親武功蓋世,為當年俠義道的泰山北斗。北溟大會之前,眼看群邪勢盛,大劫難逃,乃將畢生武學,融為十六招劍法,寫作一本小冊,連同這柄鐵劍交在他的手裡,以便自己死後,兒子能夠承襲一點自己的武學。所以他的內功和劍法,得自乃父親傳。 他母親原也是當年的頂尖高手,其後功力雖毀,一身武學猶在,但因她那門武功不宜男子習練,因此一切掌指拳劍俱未傳給兒子,只讓他專攻那十六招劍法。不過,所有易筋鍛骨、療傷解毒、穴道移位等上乘防身保命的功夫,卻教得不厭其詳,皇甫星也練得非常扎實。 話雖如此,那藍袍老者一指戳到身上,也幾乎將他體內的真氣震散,加以狂奔之後,久戰身疲,左肩傷勢又痛,這時再也支援不住,就在風雪之下打坐練起功來。 行功一轉,呼吸猶未調勻,雪野之上,忽然響起了一陣疾驟的馬蹄之聲! 張眼一看,好一輛華貴的馬車,轅高八尺,通體漆成金黃,四匹黃驃寶馬拖曳。那趕車的年約四旬,身穿貂皮短襖,頭帶銀狐風帽,手執一根長達丈五、鹿皮編制的馬鞭,富貴氣焰,豪華模樣,當真王侯不如。 他望了一眼,心中暗想:「這馬車由南而北,想是正往靖州奔去,但不知……」 這馬車快如飄風,眨眼到了數十丈外,忽聽那趕車的道:「啟稟小姐,有人……噫!是趙護法屍體!」嗤的一聲,馬車在雪地上擦了三丈多遠,陡然停在皇甫星身前。 皇甫星仰頭一望,不禁瞿然一驚,原來那趕車的一對眼珠精光熠熠,兩邊太陽穴墳起老高,一望而知,乃是內家高手,暗想有僕若此,主人可知,不由轉眼朝車中望去。 車窗上帷幔深垂,不見人影,但聽一個脆如銀鈴的聲音道:「哪個趙護法?」 那趕車的扭頭道:「趙戩。」 忽見窗幔一掀,露出一張雲鬟高髻,美豔奪目的少女臉龐,另有一個身著紅緞短襖的垂髻小婢,站在少女背後,高高掀著窗幔。 皇甫星眼前一亮,忖道:「原來是一個少女,想必身份尊貴,武功未必了得。」轉念下,腦中倏地現出了秦畹鳳的影子。 那少女探首窗外,瞥了雪地上的兩片屍體一眼,美眸一轉,再向席地而坐的皇甫星望去,顧盼從容,毫無驚異之狀。 忽聽車內那垂髻小婢道:「喂,是你劈了咱們這護法麼?」 皇甫星看她才及豆蔻,天真未鑿,十分惹人喜愛,不禁微微一笑,將頭點了一點。 那垂髻小婢問道:「為了什麼?」 皇甫星笑道:「我也不明白,他想殺我,我也只好殺他!」 忽聽那美豔少女道:「敖三,將他那柄劍拿給我瞧瞧。」 那趕車的聞得吩咐,立即躍身下地,這一躍積雪不驚,毫無聲息,真乃爐火純青,輕功已臻絕頂。皇甫星早已看出此人厲害,當即一彈而起,凝神待敵。 但聽那垂髻小婢叫道:「你乖乖的別還手,否則你吃不了兜著走啦!」 說話中,那趕車的業已一掠而至,伸手就搶鐵劍,皇甫星豈肯束手,鐵劍一掄,順勢削去,霎時,兩人激鬥起來。 那趕車的果真了得,右手忽擊忽拿,招招不離皇甫星的穴脈,左手倏伸倏縮,下下硬奪鐵劍,手法之玄奧快捷,竟不在那穀世表之下。 皇甫星暗暗焦急,想那馬車快似風馳,這趕車的身手高強,自己賓士力戰之後,早已筋疲力竭,加以左肩受傷,不能動轉,在這雪地曠野之中,逃不掉,打不贏,要不任人宰割,就只有血戰身亡了。 他雖智勇兼備,無奈力不從心,尋思未了,那趕車的已是一指點到了他的腰際! 這一指來得突兀,化解閃避兩皆不及,百忙中猛地一沉丹田真氣,將腰間的穴道橫移半寸。 那趕車的一指戳上,忽覺指尖一滑,彈了開去,不禁笑喝道:「小子有意思,這叫『飛絮功』吧?」 皇甫星中了一指,痛得哼了一聲,鐵劍一緊,猛力攻了三招,那趕車的連連後閃,倒也不敢小覷。 他這劍法最是耗損功力,功力一盡,劍法形同虛設,重達五十二斤的鐵劍,反而成了累贅,時時似要脫手飛去。 武功之道,難以勉強,他心有餘而力不足,勉強又拆了二十餘招,忽被那趕車的漢子扣住了右腕,順手一抖,他渾身一顫,真氣立散,脅下一麻,霎時被人點住穴道,摔倒在雪地之上。 趕車的漢子拿過鐵劍遞入車內,那美豔少女接去,反復看了半晌,忽然扣起兩根纖纖玉指,在鐵劍之上一彈,鏘然作響,餘音嫋嫋,美妙動人。 趕車的立在一旁,道:「這劍是玄鐵混精鋼鑄成,寶刀寶劍無法削斷,算是武林一寶。」 那美豔少女瞥了地上的皇甫星一眼,問趕車的道:「以前可曾有人用過這根兵刃?」 趕車的想了一想,搖頭道:「成名的英雄,無人用過這柄鐵劍。」言下之意,好似有名人物所使的兵器他全知曉。 那美豔少女轉過面龐,朝皇甫星問道:「你是何人的弟子?」 皇甫星躺在地上,心頭一股說不出的滋味,見她神色淡漠,也就淡淡地道:「家傳的武功,未曾拜過師傅。」 那美豔少女道:「你武功不弱,應是名家之後,姓什麼?令尊的大名如何稱呼?」 皇甫星哪敢直言,但又不願為先父取個假諱,當下含糊其辭,道:「敝姓皇甫,家父已經謝世多年,我已落到你們手內,先父的名諱不提也罷。」 那美豔少女黛眉微蹙,臉上頓現不悅之色,略一沉吟,即向趕車的敖三道:「搜一搜他的身上,若無可疑之處,廢掉算了!」 這少女眉目如畫,豔麗之極,那知心腸剛硬,視人命如草芥,與她那美若天仙的外貌毫不相襯。 趕車的聞言,立即走到皇甫星身邊,搜索他的衣囊,皇甫星長歎一聲,道:「不必搜了,沒有可疑之處,你快點下手吧!」 那趕車的道:「由不得你。」便伸手去捏他的靴統。 皇甫星雙目一閉,暗暗歎道:「唉!娘望子成龍,不料白白辛苦一場,雖說生死由命,我也死得太冤枉了!」 人在臨死之際,頭腦特別空靈,他忽然想到「丹火毒蓮」,聯想到母親的那封書信,知道母親是要借那毒蓮的妙用,治癒內傷,恢復功力,再出江湖與群邪清算舊帳。想到這裡,他突然深深懊悔,覺得自己不該與那姓趙的護法拼命,以致此時功力耗竭,枉送一條性命,連帶母親也要孤苦伶仃,老死荒山了。 他思潮起伏,暗暗悔恨,趕車的敖三已經搜遍他的衣履,除了一錠銀子,正是身無長物。於是功凝右掌,要待拍將下去,忽然心意一動,拉開他的衣領,朝他左肩望去,目光落處,不禁驚聲道:「啟稟小姐,此人塗過易容藥。」 美豔少女本已縮回車內,這時重又探首出來,凝目一望,發覺皇甫星雖是黑黑臉面,齊頸以下卻膚光如玉,白皙異常,黑白相映,極為醒目。 皇甫星閉目等死,忽然被人發現秘密,睜眼一瞧,那敖三還在解脫自己的縛帶,不禁羞怒交集,喝道:「我生來如此,大驚小怪豈不可笑!」 忽聽那美豔少女道:「撩起衣袖瞧瞧。」 敖三勒起皇甫星的衣袖,見他雙手雖黑,齊肘以上也是白皙如玉,似是從來未曾見過日光。 但聽那美豔少女道:「這掌印斷作九節,莫非是『九辟神掌』所擊?」 原來他左肩之上,赫然一個淡青的掌印,斷斷續續,恰是九節。 那敖三點了點頭,問道:「小姐意下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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