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東樓 > 槍手·手槍 | 上頁 下頁 |
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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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回到舞池,馮大律師正指著經理鼻子,像教訓孫子似的,說:「你窩藏兇手,刺殺顧客,我不告你已是天大的面子,你居然還敢提出賠償問題,我看你是不想在香港混了。」 舞廳經理被罵得一楞一楞的,看看被毀的家俱和躺在地上的屍身,再瞧瞧馮大律師臉色,連連唉聲苦歎,不知如何是好。 林雅蘭一旁擺擺手說:「算了,明天叫他把損失單送來,用不著為些小錢難為他。」 馮大律師驚奇地瞧瞧白朗寧,又看看林雅蘭,心說:這丫頭今天怎麼變了? 在舞廳經理千恩萬謝的恭送下,白朗甯擁看林雅蘭竄進車箱,正對遠遠的白麗娜飛眼做別,中環幫一名大漢又把對話器遞進來。 「白朗甯,」丁景泰笑呵呵說:「聽說呂卓雲那傢伙被你撈去了?」 「你的耳朵真長。」 「白朗寧,打個商量怎麼樣?」 「說說看吧。」 「這場仗打完,把他讓給我如何?」 「讓給你?」 「我……我出高價。」 「丁兄,你以為呂大將那種人,花些錢就能買到手麼?」 「唉唉,」丁景泰嘆息說:「為什麼你們都不喜歡我?難道我丁景泰做人那麼差勁?」 「丁兄,」白朗寧笑了,「像你這種朋友,打著燈籠都難找,我白朗寧第一個就想交你,可是一談到入你中環幫,情形可就完全不同了。」 「為什麼?」 「被你丁景泰看上眼的,大都是些頂尖人物,起碼也是一流高手,這些人個個心高骨傲,那個願意屈居人下,甘做你丁景泰副手?」 「嗯,有道理。」 「丁兄,以你目前的人手,也該滿足了,不但手下名將如雲,且與我白朗甯推心置腹,有如弟兄一般,蕭朋跟你處境雖然不同,但相惜之心,也不在我白朗寧之下,放眼港九,還有誰比得上你?」 「哈哈哈,對,對,就是九龍王孫禹,也未必比我強到那裡。」 「只有一點,我真替你遺憾。」 「那一點?快說,快說。」 「快槍解超。」 「唉唉,事關幫中數百名弟兄生計問題,有什麼辦法?」 「給他點方便,對你中環幫也未必有大損失,像解超這種血性朋友,不好找哇。」 半晌沒聲音,突然「卡」的一聲,線路斷了,顯然丁景泰不願再談論這個使他傷透腦筋的問題。 白朗寧隨手把對話器往那大漢懷裡一丟,朝司機揮揮手,車子立刻飛駛出去。 「怎麼把我也扯上了?」呂卓雲回頭問。 「丁景泰想出高價把你買過去。」 「哼,少做他的春秋夢。」呂卓雲冷哼一聲說:「我對他中環幫才沒胃口呢。」 「丁景泰對人實在不壞,能夠跟上他,也不失為一條明路。」白朗寧認真說。 呂卓雲越聽越搖頭,搖到最後,突然回身抓住白朗寧的膀子,正容說:「白朗寧,我對你的興趣倒大得很,等這次事情完,乾脆你把北角接下來,我呂卓雲一定幫你轟轟烈烈搞一場,憑咱們兩人的身手和人望,並不一定比他中環幫差到那去,你看如何?」 「呂兄,蒙你看得起,小弟先謝啦。」白朗寧停了停,憾然接著說:「現在的黑社會,已經不同往昔了,你看九龍、中環兩幫,都先後走上企業路線,幫中出錢經營各種營利事業,弟兄們安份守己替幫會賺錢,有了錢便有聲勢,有了聲勢才能固守地盤,大家也才有口飯吃,我們既無財力,又沒有好地盤,拿什麼興幫闖業,難道像以往一般專靠聚賭抽頭,到土婊館收花捐維持麼?呂兄,不簡單,我們這兩把槍雖然罕有敵手,可惜憑玩刀耍槍闖天下的時代早已過去了。」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咱們有恒心,不怕不能成大業。白朗寧,別洩氣,聽我老呂的話保證沒錯。」 白朗甯拍拍呂卓雲的肩膀,說:「這件事還早得很,以後慢慢談吧。」 呂卓雲昂首一陣敞笑,笑聲裡充滿豪氣,那神態就像幾年前在黑道打滾時一般模樣。 林雅蘭似懂非懂的靜靜聽著,兩隻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望著兩人。 (五) 清晨起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倚在浴室門邊,林雅蘭踢在空中翻筋斗的那只繡花拖鞋。 整個上午,耳朵裡盡是電唱機播出的流行歌曲,好不容易挨到中午,林雅蘭那對無聲的眼睛又來了,看得白朗寧幾乎把飯扒進鼻孔裡去。 白朗寧再也忍耐不住,吃過午飯,把林雅蘭提進臥房,指著鼻子狠聲說:「我警告你,以後你再敢拿眼睛死盯著我,我一定好好揍你一頓,到時可別怪我不夠客氣。」 這辦法果然收效了,可惜僅僅收效一個小時,一個小時以後,那兩隻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又偷偷瞟了過來。 白朗寧真拿她沒辦法,只有隨她去了。 其實現在的林雅蘭,就像動物園裡的猴子一樣,每天悶在籠子裡,見到生人當然睜圓眼睛看,叫她幹什麼? 白朗寧正要睡午覺,浴室的門又開了,林大小姐那滿天翻飛的繡花拖鞋又登場了。 那拖鞋飛的雖然好看,裡面卻充滿了孤獨情調,白朗寧一點都不喜歡。 他非但不喜歡那只拖鞋。對林雅蘭本人也不感興趣,在白朗寧的頭腦裡,林雅蘭雖然美冠群雌,卻終歸是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影子,何況她既不能像依露般惹人心動,也不能像張佩玉般使人心急,更不能像白麗娜般逗人心癢,甚至連令人開心的海棠都比不上,最多只能叫白朗寧為她的處境感到心酸而已。 「大小姐,你怎麼一點禮貌都不懂?進房連門也不敲一下。」 「別冤枉好人,人家正站在兩房交界上,根本算不得進門。」 白朗寧無可奈何的擺擺手,說:「好吧,算我錯怪了你,現在我想睡一會,你可以走開了。」 「你睡你的覺,我踢我的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彼此兩不相涉,何必一定趕我走開幹嗎?」 白朗甯無名火起三丈,正待發作,馮大律師的請駕電話,適時趕到。 白朗寧如獲重釋,急忙把看顧她的責任交給呂卓雲等人,匆匆沖下樓去。 林雅蘭急忙追趕上去,說:「白朗寧,帶我去好不好?」 「不好?」 「賣個交情了。」林雅蘭像個尾巴似的跟在白朗寧身後。 「不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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