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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遠遠注視著他的那個車把式,只當他無論如何也進不了快活齋的大門,見狀不由得大感驚奇,搖著頭趕著騾車走了。

  郭彤扛著行囊,搖搖擺擺地走進快活齋的大門,見裡面好大的一片地方,假山、花圃、亭台樓榭,無不齊全,大別於一般客棧。

  鳥語花香聲中,郭彤一徑來到廊舍盡頭,迎面走過來一個穿著青布長大褂的夥計。

  郭彤叫住他,道:「喂,夥計!」

  那個夥計站是站住了,卻現出瞧不起人的樣子,斜過眼睛問:「什麼事?」

  郭彤瞪著眼睛道:「我是來住店的,竟然沒有人來照顧我,豈有此理!」

  那個夥計在他身上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不屑地道:「你是來住店的?」

  「當然。」郭彤怒聲道,「我是跟著前面那輛馬車一塊來的,你們是顧前不顧後!」

  那個夥計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哈腰道:「噢噢噢……原來是崔五爺手下的人,你怎麼不早說呢。對不起,對不起,請跟我來吧!」

  郭彤把眼睛一瞪,正待發作,轉念一想,自己果真表明身份,很可能對方根本不予接納,倒不如將錯就錯,先住下來再說。

  這麼一想,他也就不再辯白,冷笑了一聲,遂跟在那個夥計身後向前步進。

  穿過了一個洞門,腳下踩著花崗石甬道,來到了一排房舍。

  那個夥計回過臉陪笑道:「是小的疏忽了,以為崔五爺只帶來了兩個人,原來還有一個,請教貴姓?」

  郭彤道:「我姓郭!」

  那個夥計抱拳笑道:「郭爺還請多原諒!」一指那排房舍,「其實空房多的是,咱們掌櫃的只當崔五爺身邊一定帶著很多人,所以把整排房子都事先空了下來,郭爺你請!」

  夥計隨即掏出鑰匙開了門,把郭彤請進了房裡。

  那房子雖不似正房那般寬敞闊氣,但在郭彤眼裡已是十分難得了,也就不再多說什麼,點點頭坐了下來。

  當下,那個夥計忙著給他打水洗臉,沏茶鋪床,忙成一團。

  郭彤問道:「這裡住棧,一夜房錢多少?」

  夥計齜牙一笑道:「郭爺還用問這個?這整個的客棧一總還不都是崔五爺的嗎,只要郭爺你樂意,愛住多久就住多久,說白了,還不都是一家人嗎?」

  郭彤心知,夥計誤會他是那個崔五爺的身邊人。聽口氣,那個崔五爺原來竟是他們這所客棧的大東家,這就難怪了。想想不禁好笑,也就不與說破,有了這層關係,那夥計自然百般巴結討好。

  一會送茶,一會送飯,郭彤也就老下臉皮,來個樣樣享受。等到吃完了飯,那個夥計兀自賴在房子裡不走。

  幾經猶豫之後,他才訥訥地道:「郭爺,小的有一事相托……不知道……郭爺肯不肯幫忙?」

  郭彤怔了一下道:「是什麼事?」

  那個夥計齜牙笑了一下,搓著兩隻手道:「是這麼回事,小的姓張叫張有財,來到快活齋也有五六年了……」

  郭彤點點頭道:「怎麼樣呢?」

  張有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是這麼回事,郭爺,小的聽說襄陽快活齋有一個帳房先生出了缺,不瞞郭爺說,小的自幼念過幾年書,也學過幾天算學,自信記個賬什麼的還不會誤事,只是……嘿嘿……」

  他汗顏地笑了一下,接下去道:「小的如今這個身份,別說在崔五爺身前說話了,簡直難得見上一面。郭爺是五爺跟前的人,見面的機會非常多,所以小的是想……是想……」

  郭彤這才明白對方是什麼心意,當下冷笑了一聲,道:「你是說襄陽那家分號,有一個帳房先生出了缺,張老兄是不是想頂那個缺?」

  張有財鞠躬打揖地道:「是是……全賴郭爺大力成全、大力成全!」

  郭彤眼見對方一臉諂媚之態,心裡大生惡感。

  他聽罷,緩緩地點了一下頭,道:「好吧,這件事,就看你是不是有造化了。過兩天崔五爺正好要去襄陽,我就見機給你說上一說,可不一定能成功。」

  張有財聽了,頓時大為欣喜,千恩萬謝不已。

  郭彤趁機道:「噢,對了,我向你打聽一個人不知你可知道?」

  張有財立刻道:「誰呀?」

  郭彤說:「這個人大大有名,就是人稱單手托塔的西門舉,不知是否住在這個店裡?」

  張有財道:「是父子媳婦三個人一塊來的,是不是?」

  郭彤點點頭道:「不錯,他們住在哪裡?」

  張有財想了一下,說道:「在北院裡,郭爺找他們有事麼?我這就找他們去!」

  郭彤道:「使不得,你千萬不要驚動他們,只把他們下榻的地方告訴我就行了。這件事是崔五爺暗中關照我辦的,可不能出岔子!」

  張有財連口答應道:「是麼……既然這樣,郭爺請隨小人走上一趟,容小人指點西門一家住宿之處也就是了!」

  郭彤點點頭道:「這倒可以。」

  二人出了棧房,天色早已大黑,只是這快活齋裡外一片通明,處處笙歌管弦,交織出此刻的歡樂今宵!

  張有財眉開眼笑地同郭彤來到了所謂的「北院」。這雖不若前院那般華麗雅致,卻極為寧靜,不似前院那般亂囂。

  當他們走到一個亭子時,張有財左右打量了幾眼,指著前面一排棧房道:「努,如果小的記得不差,西門舉一家人就在第二第三兩間房裡……」

  話方出口,即見那第二扇房門「咿呀」一聲敞了開來,由裡面出來一個紅衣少婦。

  郭彤眼尖,一眼看出了這紅衣少婦正是西門舉的媳婦兒,人稱紅尾蜂的沈雲英。

  由於方才郭彤與她在小食亭子裡共同進食,彼此總算照過面。在事情還沒弄清之前,郭彤還不打算同她見面。

  不意,他方自轉過臉來,卻出乎意外地發現了一個人。

  這個人看年歲約在三旬上下,一身黑色長衣,長到幾乎可以垂落地面,白慘慘的一張長臉,活似一具僵屍,那深深嵌在眶子裡的一雙瞳子,更具陰森之感。

  郭彤原以為亭子裡空無一人,乍然發覺,不免吃了一驚。

  黑衣人那雙深邃的眸子,原是眨也不眨地向正面那排房舍注視著,這時卻情不自禁地落在了郭彤身上。四隻眼睛對視之下,黑衣人森森地笑了笑。

  「朋友貴姓?」這人拱了一下手,點頭道:「幸會幸會!」

  郭彤道:「郭——」

  他說了這個字,向張有財道:「我們走吧!」即步出亭外。

  方自跨出亭外,耳邊卻聽得亭內那個黑衣瘦子發出了陰森森的一聲冷笑。

  「凡事可有個先來後到!」黑衣人嘴裡喃喃地道:「朋友,你晚來了一步。」

  這幾句話雖像是自言自語,卻是有所為而發。郭彤一聽,登時大吃一驚,倏地回過頭來。

  黑衣人見狀,輕聲道:「這買賣可是張飛賣刺蝟——人強貨扎手,要想動人家,可得先衡量一下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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