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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他那看來固若磐石的身子,忽然震動了一下,那張臉像是染了「血」似的紅。

  看到這裡,高踞磐石的五柳先生,臉上現出了一絲笑容,判斷出夏平江略占上風。

  就在這一刹那,向陽君用力地挺了一下上身,鼻子裡發出了一聲長哼,圓瞪的瞳子陡然間光華大盛。

  對面的夏平江,當即現出難以招架之態。

  他身子跟著起了一陣劇列的搖動,甚久之後,才保持住原來的坐姿。

  就在這個時候,向陽君陡然拔出了長劍,劍光一閃,耀眼生輝。

  這口劍在他手上不過是轉了一轉,遂又插入眼前泥土之中,然而卻由劍身上又射出一道強烈的劍光,射向夏平江的面門。

  夏平江原來已現出難以支持的神態,這時再吃一記對方強烈的劍光,全身頓時起了一陣劇烈的顫抖,倏地偏過頭來。

  向陽君一聲朗笑,即抱拳道:「承讓!」

  夏平江略為閉了一下眸子,兀自面現驚惶,站起來向著向陽君拱了一下手,道:「閣下太陽神功,當世無匹,在下確是難以匹敵,甘拜下風。」

  他緩緩回過身來,向著高踞在上的五柳先生拱了拱手,苦笑道:「在下無能,有辱台愛,金少俠神技驚天,足可繼先生領袖武林,如果先生別無異議,那根領袖海內二十八門戶的『權杖』應交他保管,先生之意如何?」

  五柳先生略一思忖,即點了點頭,道:「此事理之所當,老朽原應如此。」

  言罷雙手解下系在背後的一個五彩錦匣,錦匣之內置有那根用以象徵一代「武尊」的權杖。

  五柳先生目視著這個錦匣,內心不無深慨,緩緩抬起頭來看著向陽君,道:「金少俠武功蓋世,受此『武尊玉杖』可稱當之無愧,惟希稟奉此杖,為蒼生造福,不負眾望所托。」

  向陽君未及答話,即見一旁高座上的那個老尼姑無為庵主一聲冷笑道:「且慢!」

  話聲一落,面前灰色人影一閃,帶出了一陣衣袂飄風之聲,那個無為庵主落至近前。

  此舉甚是出乎眾人意外。

  五柳先生收回錦匣,十分驚訝地道:「庵主有什麼高見?」

  無為庵主雖然前番與尚萬近動手,左肩窩負有劍傷,惟因傷非要害,服藥止血之後已無大礙。這時猝然插手,自然不是什麼好兆頭。

  就見她一張瘦削的黃臉上滿是怒容,那雙深陷的瞳子,向著側面的向陽君瞟了一眼,遂轉向五柳先生。

  「五柳先生且慢。」無為庵主緩緩地道:「關於此事,貧尼有幾點置疑。」

  五柳先生微微頷首道:「庵主有話請問,老朽知無不言,洗耳恭聽。」

  無為庵主冷笑道:「豈敢——貧尼只是有感施主保有的這根『武尊玉杖』意義至為深長,如任其落入外人之手,顯然非當。」

  五柳先生白眉微微一顰,訥訥道:「庵主的意思是……」

  無為庵主「哼」了一聲,道:「貧尼之意,這根五杖是不能假手於一個我等認識不清、甚至於不能信任之人!這件事未來可能產生的嚴重後果,施主豈能不知?基於正義,貧尼不得不言。」

  五柳先生微微一怔,苦笑道:「庵主之言不無道理,只是這位金少俠是奉帖而來,以武奪魁,並無不合情理之處!」

  無為庵主哼了一聲,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尼所指並非武功而言,乃是為人操守的品質。」

  五柳先生心知這個老尼姑的難纏,只是眼前她針對著向陽君這個主兒,顯然大為不智。

  由於方才目睹過向陽君的厲害,一時不禁暗暗替無為庵主捏了一把冷汗。

  五柳先生訥訥地道:「庵主之意,莫非認為……」

  無為庵主合十道:「無量佛,善哉,善哉,五柳施主也許不知道,且容貧尼對此事有所澄清之後,再定所以亦不為遲!」

  說到這裡,她微微一頓,遂向過身來,面向著向陽君,雙手合十道:「金施主請了。」

  向陽君微微頷首道:「大師請了。」

  無為庵主冷冷笑道:「金施主一身武功,足可炫耀武林,今日奪魁更無不當。貧尼之所以置疑,說來像是旁生枝節、無的放矢,卻也有向施主當面詢問、澄清的必要。」

  向陽君點頭道:「好說,大師太謙虛了。」

  無為庵主雙手合十,喃喃道:「阿彌陀佛,貧尼要請問施主的只為一事,請問金施主,可曾聽說過『靜虛方丈』這個人?」

  向陽君聞言微微一愕,即莞爾一笑,道:「大師所說的可是『西塘』達雲寺的掌寺方丈靜虛老和尚?」

  「正是此人。」

  「這個人在下是認得的。」

  「哼哼!」無為庵主眸子裡顯露出無限憤慨,「僅僅認識而已?」

  向陽君道:「那倒不然,要看大師你怎麼問了。」

  無為庵主長歎道:「阿彌陀佛,不敢,貧尼亦只是聽人傳說而已!」

  「什麼傳說?」

  無為庵主神色一冷,道:「據說,這位老方丈慘遭不幸,已經喪生在……施主你的手裡,可有此事?」

  「竟有此事?」五柳先生顯然大吃一驚。

  包括終南劍客夏平江以及一旁的青冠客鄧雙溪在內,都向著向陽君逼視過來。

  向陽君在眾人目光逼視之下,微微點了一下頭,道:「不錯,這件事是確實的。」

  五柳先生神色一變:「啊——」

  無為庵主臉色一陣發青,呆了一會兒,才冷冷笑道:「阿彌陀佛,靜虛方丈一代武宗,自皈依佛門後,數十年一心向佛,鮮與外界接觸,施主竟然下此毒手!無量佛,這件事一經傳開來,勢將驚動天下武林。金施主,你若沒有一個合理盡善的交待,只怕這根『武尊玉杖』不易為你持有,而且站在同屬武林一派,貧尼等只要一息尚存,勢將向施主討還一個公道呢!」

  五柳先生一向自恃而又修養深厚,聽到這裡,那張素臉上亦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片怒容。

  「庵主說得不錯,」五柳先生一雙光彩灼灼的眸子直直地看著向陽君,「金少俠,那靜虛方丈早年與老朽交非泛泛,老朽深知其為人正直拘謹,平生除與崔奇兄不合,互不往來以外,倒不曾聽說過他與什麼人結有仇恨,況乎他已皈依佛門,金少俠,你焉能向他下毒手?」

  休看他一派斯文,滿臉病容,然而在論及事理上卻顯現出出乎意料的嚴肅,大有對方如無滿意回答,勢將「不與干休」的架式。

  向陽君聆聽至此,鼻子裡冷森森地哼了一聲,道:「二位所說,倒也不無道理,只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無為庵主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金施主請開茅塞,貧尼願聞其詳!」

  向陽君搖著頭道:「詳細情形說來話長,我也不願意舊話重提。總之,靜虛和尚是先行向我下毒手的;金某托天之幸,僥倖不死,才尋他問罪,將他殺死。庵主只須往達雲寺走一趟,便知事情真象。大丈夫恩怨分明,金某所說,絕無一字虛語。庵主你對金某人之答覆,還滿意麼?」

  無為庵主臉現怒容,道:「老實說,貧尼不盡相信,也不敢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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