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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看起來,其間距離,簡直是間不容髮,向陽君劍出得妙,朱農躲閃得也妙。

  然而,這其間卻有了勝負之分。

  旁觀者看得很清楚,尤其是朱農身上的破綻,更不可能看不見。

  原來,向陽君那般快速旋身的一劍,雖不曾傷著一掌飛星朱農的身子,卻將他身上那一襲月白湖綢長衫齊中斬成了兩片;就在朱農身子落下的同時,那半截前襟已離身飄起,吹落一旁。

  一掌飛星朱農臉上一陣發熱,登時愣在了當場。

  眼前情形極為明顯,朱農雖不曾當場掛彩負傷,可是當眾出醜,落了敗陣卻是明顯事實。

  一時之間,只見他面紅如血,羞窘得無地自容!過了一會兒,他臉上強自作出了一絲苦笑,向著向陽君勉強地抱了一下拳。

  「老夫有眼無珠,足下果然技藝超人,佩服、佩服!天長地久,後會有期,老夫這就向尊駕先告辭了。」

  他遂轉向高踞在上的五柳先生拱了一下手,道:「老夫學藝不精,有辱先生雅愛,這裡不便逗留,就向先生告辭了!」

  言罷深深一揖,又向在場人拱了拱手,即從容向山下行去。

  原本熱烘烘的場面,不大會兒工夫落成了蕭條局面。

  一直不曾出手的,除了主持其事的五柳先生之外,只剩下青冠客鄧雙溪與終南劍客夏平江二人了。

  二人之中,青冠客鄧雙溪最是沉著。自然,他有自知之明。如果論及武功,很可能他是在場最弱的一個,尤其是當他目睹向陽君一身武功之後,不得不噤若寒蟬!

  對於這場盛會,他原本就沒有抱著奪彩的侈望。他之所以前來,無非是對於兩個人心存嚮往,現在他已經見識了其中之一,對另一個人遲不露面而深感遺憾。

  鄧雙溪仍然坐在原來的地方。

  從開始到現在,他是現場保持著最鎮定的一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然而,如果你能夠細心地察覺到他注視向陽君的眼睛,即可知道掩忍在那雙眸子裡的陰森神采。

  現場還有一個保持鎮定的人——

  終南劍客夏平江。

  事情的演變,已經使得夏平江不能再掩忍不發。事實上,對於向陽君他已經忍耐到了極限程度。

  向陽君早已察覺到了這一點,不知什麼時候,他們雙方的眸子已經緊緊地吸在了一塊,而且已擺出了「對立之勢」。

  終南劍客夏平江儼然是一個傑出的強者!

  「金少俠!」他彬林有禮地稱呼對方,臉上顯示著從容的微笑,「你已經勝了三場,按照規定,你已經取得了決賽之權。只須再勝一場,即可穩操勝券,由五柳先生處拿到那根領袖天下的『權杖』。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夏某不才,眼見著今天武林有足下這等傑出不凡的少年,不勝振奮。」

  向陽君一聲朗笑,岔口道:「夏大俠不必拐彎抹角,眼前情形至為明顯,金某人願意竭盡餘力再接尊駕一陣,尊駕不必客氣,劃下道兒就是。」

  夏平江微笑頷首道:「少快不必急於一時,在下不令你失望就是。」

  說罷,轉身向著高座的五柳先生抱了一下拳,道:「先生之意如何?」

  五柳先生目睹向陽君的氣勢,心中已是霍然,平空殺出來的向陽君竟是如此銳不可當。看來,在場眾人鮮能匹敵,好不為夏平江擔心。

  諦聽之下,他不禁輕歎了一聲,道:「夏兄你要小心了,金少俠練的是至陽之功,你可知道?」

  這句話無異在暗中指點他多加防範。

  夏平江當然明白五柳先生言中之意,莞爾一笑,道:「先生不必關照,金少俠的神威確實令在下佩服之至;能夠敗在他手下,倒也值得。」

  言罷,他即轉向另一石座,向著來自西昆侖「放鶴庵」的無為庵主合十道:「庵主可有什麼交待?」

  無為庵主既知靜虛上人喪命在向陽君之手,對他自然沒有好感,更何況眼前親見連傷多人,更不禁激發起同仇敵愾之心。她心知這位終南劍客夏平江一身武功最是了得,在以往兩度聚會較技裡,亦不過稍遜五柳先生一籌而已。此番看來似乎精進不少,以他來對付這向陽君,自是最為理想。

  於是,忙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尼早已是敗軍之將,不足言勇,這一陣施主出戰最稱合理,原是當仁不讓之事,施主你就不用客氣了!」

  夏平江合十道:「庵主太客氣了。」

  他邊說邊轉向另一面,也就是不曾與任何人交過手的青冠客鄧雙溪,微微抱拳道:「鄧少俠可願代我一陣?」

  青冠客鄧雙溪抱拳一揖,道:「前輩不用禮讓,此陣理當由前輩出陣作個結束為是。」

  終南劍客夏平江哈哈一笑,道:「好,既然各位都這麼說,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只見他身子徐徐轉過來,面向著烈日之下那個看來周身如火的向陽君,抱拳道:「夏某人不才,願以一雙肉掌,領教閣下的太陽神功!」

  向陽君原是端坐石上,烈日當頭之下,竟然效老僧入定,閉目養神。當他聽到夏平江的話,忽地張開瞳子,直視著夏平江。

  夏平江立時暗吃一驚,原來,一個精於內家功力的人,最稱傳神的即在於一雙瞳子,一雙內家高手往往在出手搏鬥之前,先有一番「目戰」。

  所謂的「目戰」,即為目神之戰,各自聚精會神調息真力,彼此對視之下,功力不及者,自然而然的「目逃」,不啻出手對搏,而敗了這第一陣。

  由於此道理,終南劍客夏平江當然也就不甘示弱,陡然自丹田提起一股真力,注之雙瞳。

  這麼一來,才似略微緩和了對方逼人的氣勢。

  四隻眼睛自一開始,即緊緊地吸在了一起。

  雙方互視片刻,夏平江不禁心頭著慌,知道對方果然厲害。

  當下慌不迭守定心神,乃自丹田內調集一股至陰之性,合之真氣之內,貫注於一雙瞳子。

  向陽君乍睹之下,不禁猝然吃了一驚,冷冷笑道:「原來大俠練的是『玄夏陰』之功,這倒是失敬了。」

  夏平江鼻子裡冷冷哼了一聲:「少俠太謙虛了。」

  他邊說邊繼續提聚真元,注入瞳子之內。

  然而向陽君亦不甘示弱,說話之間,瞳子裡早已光華大盛,「陰」「陽」對視,顯然有一番劇烈搏鬥。只是這種情勢只有當事者心裡有數,局外人卻是難以摸清。

  這一番目神之戰,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忽然,夏平江身形搖了一下,改立而坐。

  向陽君臉上情不自禁地帶出了一絲冷笑,接著劍插當前,雙手左右插腰,全部注意力皆集中於一雙瞳子之內,較諸先前更見光華。

  終南劍客夏平江坐下之後,上半個身子迅速地搖動起來——起初頗輕微,越到後來搖動越是劇烈。

  剛開始,簡直看不出是什麼名堂。明眼人,如五柳先生、無為庵主卻立刻看了出來。夏平江這番搖動,看來是無意的動作,其實暗含深刻之意。

  只見他先是左肩上搖動七下,接著右肩下沉七下,上七下七,暗合著「七七」之數,一明一暗,其內大有文章。

  果然,這番動作之後,眸子倏地大放光明。

  只是這種目光較諸向陽君的目光,大大有異。

  向陽君的目神看上去灼如火炬,只一注視即顯現出咄咄逼人之勢;而終南劍客夏平江的一雙瞳子,雖然看來一樣光亮,卻無絲毫灼人之勢,恰如中秋之月。

  然而,對於向陽君來說,像是遭到了極度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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