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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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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得一陣子刀環大響聲,二十口戒刀的陣勢,隨著他移動的身形而有所轉變。 向陽君速速往右面跨出了幾步,情形亦是如此。當他站定不動時,對方刀勢亦停住不動。 向陽君倒抽了一口冷氣,嘿嘿笑道:「老和尚果然有一手,這個大千蓮台陣勢之中,竟然暗含有北斗七殺之數!看起來,老和尚已經摸清了我的底細,是早有打算的。只不過,小和尚你們太年輕了,而且功力有限,怎能是我的對手?」 他說到這裡,端劍在手,長長歎息了一聲:「金某雖懷赤子愛物之心,可惜事與願違,總不能稱心如意,如今我即使欲手下留情也不可能,破陣必將殺人哪!」 但見,他那魁昂的軀體,在面前刀光彙集映照之下,忽地大了許多,那張佈滿了血色的臉更加濃重,看來著實駭人! 原來,摩雲大師在揣摩大勢時,為圖鞏固防務,特地臨時改變了原先計畫,把由其本人等七高僧所施展的北十七殺陣數,融匯在二十名少年和尚的大千蓮台陣勢之內。 這一構想不謂不妙,確實是發揮了極大的效果,卻也為此給這群無辜的少年和尚帶來了難以避免的殺難劫數。 瞬間,向陽君面迎刀氣日光,無異把所練「太陽神功」的功能,提高到了一個嶄新的水準。 雖然說那北斗七殺所顯示的至陰之性,是用以對付他的至陽,只可惜這群小和尚雖然人數眾多,但各人所持功力有限,即使聯手發揮,亦距離克制向陽君甚遠。 此番情形如果換在金杖、摩雲等原先七僧,情形必將大大不同,雖然未必能控制住向陽君的威勢;向陽君要想一時破陣,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以眼前的寶貴時間而論,後果將怎麼發展,可就不得而知了。 准此而論,那靜虛老方丈原先的構想實在是別具慧眼,設置得不謂不周,只可惜執行不力。追根揭底,應歸咎于金錫和尚的任性胡為——一步棋錯,滿盤全輸。 二十名少僧雖然眾志一心,只是在向陽君的神威之下,一個個心虛膽戰,眼前勢同騎虎,已無妥協可能,一觸即發乃當然之事耳! 向陽君此刻功力已足。 他長劍在手,安步如營,一步步向前踏進! 觀諸他的前進步法,較前大有不同。只見他每進一步,壯大的身軀必得先搖上一搖。 他每一個動作都有關聯,隨著搖動的身勢,對面大片刀光也跟著搖晃,唏哩嘩啦一片刀環聲中,更見刀氣萬千。 向陽君這種步法,顯然是別具用心。 漸漸地,他似乎已經觀察出一些微妙,臉上的淩厲殺機更見逼人。 他大吼一聲,霍地向前跨進了一步。 其勢絕快,有如火中取栗,實在是關係著生死存亡的一步。 向陽君十拿九穩,有謀不亂,苦了眼前這群經驗不足的小和尚。 就在他足下跨前的一刹間,為首那個少年和尚一聲喝叱,刀光陣勢之中,陡然間騰躍起七點人影。 七個人,七口戒刀,在甫一現身的彈指之間,同時向著向陽君身上招呼過來。 這一刹那,當得上快若電閃,只是衡諸向陽君的有謀在先,仍然是慢了一步。 原來,向陽君那一步,看似實踏,卻是虛點,看似前進,卻是退後。 小和尚吃虧在經驗不足,一經引逗,即刻認真,此刻竟然挺掩不住,急急地把壓陣的殺手施展出來。 這一手七殺刀如果運用恰當,足可發揮極為威猛的效果,只可惜為首少僧的定力不足,中了對方的圈套,以至於大好的一式猛厲殺招難以發揮。 七個年輕和尚身子一經躍出,按著北斗七星的落式方自一落,七口鋼刀上下翻飛,不同路數的七式刀法,向著向陽君身上攻了過來。 可惜,慢了半步! 其實,也可以說是早了半步,揆諸眼前之勢,這七式刀法無論是早半步或是慢半步,都必有所獲,只是眼前難以奏功! 難以想像的是,向陽君掌中這口劍施展得是那麼快、那麼狠。 隨著向陽君的出手,這口長劍矯若游龍,劃出了一道長虹。他龐大的身形,在這一刹間,同時倒了下去,像是一條騰空而落的巨龍。 總之,無論他的身法、劍法,看上去都巧妙極了。 當他壯大的軀體矯若游龍般地避過了對方的七式刀法之一刹間,長劍迴旋,帶著他拉出一個俐落的走勢。 就是這一招,劍光怒吐之下,左右兩個和尚首當其衝,兩顆人頭高高地離頸拋起。 兩股血箭,像是正月裡的花炮,從那兩個失去人頭的血窟窿裡躥了起來。 這一劍固是驚人魂魄,更厲害的一式殺手緊接著又已展開。劍光再次卷起,站在左側方與右側方的另外兩個和尚,各自發出了一聲悲呼,雙雙中劍倒地。打量致命傷處,俱在咽喉位置。 向陽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極其快速地連殺四人,已使得這七殺核心頃刻間為之瓦解。 剩下的三個少年和尚,早已嚇了個魂飛魄散。值此驚魂時刻,難以把握住退身之勢,事實上也就再沒有活命之機。向陽君劍勢左轉,大片寒光揮處,掌中劍直劈一名小和尚的前胸,後者驚慌中舉刀迎架,只聽得「嗆啷」一聲脆響,刀斷人亡。 這一劍狠狠地劈在了他的上胸,幾乎把他劈成兩截,像陀螺那樣打了幾個轉兒,屍身才倒了下去。 場子裡登時散開了血腥氣息。 向陽君在殺害這個小和尚的同時,眼睛裡早已注意到了另外兩個小和尚的動靜,是以就在長劍下落的一刹那,擰身現掌,驀地循著正前方丈許左右劈出一掌。 一名小和尚方自跑出了一步,身子猛地打了個踉蹌,一口鮮血直嗆了出來,頓時倒地不起。 剩下的最後這一個,眼看著一連串的殺招兒早已魂飛魄散,慌張地擲出了手上鋼刀,直朝向陽君飛來! 這口鋼刀一經出手,擲刀的那個少年僧人,卻由於緊張過度,又像是全身功力都用之於這一擲,所以刀一出手,整個身子就直挺挺地倒了下來,頓時昏迷了過去。 向陽君輕描淡寫地一伸手,接住了飛來的鋼刀。幾乎是同時,身形猝閃,來到這名僧人面前。當他目睹對方這副模樣時,舉起的長劍,緩緩落了下來。 眸子裡含蓄著無比的淩厲,緩緩掠過地上的屍身,似憤怒又似懊惱……這些錯綜的感觸,刺激著他,使他興出了一腔難以排遣的悲憤! 此刻,人命對於他來說,早已不當一回事了。然而,他卻難以再找到欲行下手的對象。 不知什麼時候,蓮台陣勢已然瓦解,剩下的十三名少年僧人,早已跑散一空,滿地都是拋棄的戒刀,再也不見一個站著的活人。 向陽君望著手裡的劍,冷森森地笑了笑,似乎體會到自己是一個可怕的人。 經過這一番打殺之後,他斷定這廟裡再也沒有人膽敢阻止他的來去了。 事實上也確是如此。 當他足步跨進大雄寶殿時,大殿裡一片寧靜,偶然傳過來一陣窸窣聲,他才發覺到兩個年老僧人躲在壁角裡打顫。 向陽君面向他們時,二老僧只是頻頻叩頭,全身抖顫得那麼厲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種說不出的感觸,竟使得他作出了自己也想不到的事情。他走過去,十分誠懇地伸出雙手,把兩個老僧扶了起來。 「你們放心,我不會殺害你們的!」他歎息了一聲,忿忿地道,「其實我真正要找的只是靜虛老和尚,想不到他畏罪不出,竟然設計愚弄於我……更不該指使全寺無辜弟子為他犧牲,這個老和尚端的是可惡之極!」 頓了一下,他看著面前的老和尚道:「你們可知道他藏在哪裡?」 兩個老和尚簡直嚇傻了,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其中一個結結巴巴地說了幾句,向陽君竟然一個字也聽不懂。 他無可奈何地揮了揮手,道:「算了,算了,你們下去吧。記住,關照所有的和尚,緊守在自己禪房不要出來,休想再與我為敵。去吧!」 二老僧對這幾句話,像是聽懂了,於是彼此攙扶著,東倒西歪地向殿外走去。 向陽君歎息一聲,回劍入鞘,抬起頭四下裡打量了一眼。大殿裡寧靜得出奇,佛案上靜靜地燃燒著香燭。雕樑畫棟所顯示的一切,無不與佛有關。 他偶然看見了正中的全身如來,發覺到對方那雙眸子也似在注視著自己。 寺廟對於人性的啟發,乃在於自身的反省,這種潛移默化的啟發效果,當你第一步踏入佛殿時,就已經微妙地在心裡產生了。 向陽君之所以感覺到這尊金身如來在注視自己,正是基於這種因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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