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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左面那人,四十四五的年歲,皮膚白皙,臉上透著一抹子紅。這人雙顴高聳,一雙瞳子神光內斂,顯示出過人的精力,正是人生的那種盛年時期。

  右面那個,看上去年歲較左邊那人略大兩三歲,身材高壯碩健,皮膚黝黑,濃眉大眼,一臉的彪悍氣息,捋開衣袖的一雙手腕子上,各自扣著一枚閃閃有光的金色光環——那金環作半月形,四周打磨得極其鋒刃。顯然,它絕非是用作佩戴的尋常飾物,很可能是一種暗器。

  這兩個人,正是老上人剛才嘴裡所說的金錫、金杖兩位大師。二僧名分雖屬經堂的侍講師父,但是廟裡的和尚,都知道他二精通武學,尤其與老上人淵源深厚,是以這達雲寺上下安危,全部託付於此二人負責,即使廟裡僧人的平日「武課」,也都是由他們二人負責授習。

  至於前面行走的那個紅衣老僧,正是這廟裡的住持摩雲大師。除了靜虛老方丈以外,這三個人算是廟裡擅武功的三個高僧了。

  聽見了老上人的緊急召喚,三個人張惶地奔偏殿而來——隔著窗子彼此已經照了臉兒。

  為首的摩雲大師頓時止步,合十道:「方丈在召喚卑職麼?」

  老上人點頭道:「請進來吧,本座有話要告訴你們!」

  三人陸續步入,最後的金杖大師放下了門簾子,轉過身來,打量著這位素稱可敬的長者,不覺怦然一驚!

  「方丈莫非覺得身子不適麼?」

  老上人緩緩地搖了一下頭,輕歎一聲,道:「你們有所不知,本寺將有大事發生!」

  三僧聽了,都顯得很驚愕。

  靜虛上人緩緩他說道:「你們坐下說話!」

  摩雲等三人對看了一眼,各自落座,心裡甚是狐疑。只見老方丈那張憔悴的臉上,一刹間浮起了無比憂愁——他盤膝坐定,喟然長歎了一聲。

  「這件事都怨老衲一時糊塗,鑄成了大錯。現在想起來,真是後悔不及……」

  摩雲大師吃驚他說道:「方丈是說……」

  靜虛上人的面上現出了一番淒苦神色,道:「你三人當知日前本座一時被迫無奈而管了一件閒事……」

  摩雲大師問道:「方丈指的是岳州府劉昆班頭來找的那件事?」

  靜虛方丈默默地點了一下頭。

  金錫大師在一旁插口道:「可是這位劉施主又來麻煩你老人家了?」

  「那倒不是,」靜虛上人苦笑道,「而是由於前日之事,為老衲引起了一件殺身大禍——」

  摩雲驚訝地道:「竟然會有此事——請方丈快賜告詳情!」

  靜虛上人冷澀地笑著:「關於老衲出身武林之事,這廟裡也僅僅你三人知道,但是廟外如今只怕不是一件隱密了!」

  摩雲大師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號,道:「阿彌陀佛,老方丈指的可是那個劉大班頭?嘿嘿……這人雖然在公門當差,但卑職看他行為怪癖囂張,方丈就該義正詞嚴地好好申誡他一頓才是!」

  靜虛上人喟然歎道:「阿彌陀佛,摩雲你稍安忽躁,聽老衲訴說之後便知詳情!」

  當下他即將向陽君殺人,官府通緝之起因略作交待,言歸正傳地把劉昆與雷氏兄妹上門求醫求助的事情前前後後敘說一番。三位高僧聽罷,不禁面色猝變!

  「阿彌陀佛!」摩雲大師雙手合十道,「這件事卑職為方丈著想,為雷氏兄妹救傷使得,若出寺代官府拿人,那可就萬萬不可……請方丈慎重。」

  靜虛上人冷冷一笑,道:「老衲豈是如此糊塗之人,焉能行此糊塗之事?只是……」說到這裡,又禁不住發出了一聲歎息,乃將自己限於情勢被迫無奈,設計囑咐劉昆對付向陽君之事道出。

  「事情可能就出在這裡!」老上人面色如土,「這時想來,只怕那劉昆沒有把事情辦成——果真如此,本寺眼前即將步入一場殺難了!」

  摩雲等三僧聆聽之下,俱未吭一聲。

  甚久,金杖大師輕歎了一聲,道,「這件事方丈卻有不得不為之苦……不過依卑職所見,劉昆果真遵照方丈所說行事的話,應該是萬無一失,那個向陽君此刻必然已解入官府。此番顧慮顯然多餘,方丈以為可是?」

  「不然……」老方丈喟歎道,「按說,那劉昆果真遵囑行事,應是萬無一失,只怕是有人事先洩露了機密,向陽君得到了消息,自然會防患于萬一。」

  摩雲大師一怔道:「什麼人會幹這種事?」

  靜虛上人點點頭,深沉地道:「自然是有……老衲為此,特意以十二天星菩提神鬥起了一卦,測出了眼前之大難臨頭,並已測出了洩露事機者竟然為一陰人——卦象顯示一『黑子』向本寺接近。本座以此而感,只怕大劫就在眼前!」

  ▼第六章 古刹凶星 聖地煞劫臨

  三僧俱知老方丈卦象應驗如神,平素非十分疑難困心之大事,萬萬不會以此蔔占;既然這麼說,自然絕非虛語,一時都沉默不語。

  摩雲大師長眉揚動了一下,訥訥道:「這麼看起來,那洩露之人是……」

  「老衲經過左思右想,終於琢磨出了那人是誰。」說到這裡,他苦笑了一下,道,「其實老衲早已看出此女有些靠不住,果然事情出在了她身上。」

  金杖大師問道:「方丈指的是哪一個?」

  靜虛方丈雙手合十,輕宣了一聲佛號,道:「這個人,也就是剛才老衲所提到的那個雷姑娘——雷金枝。」

  摩雲大師輕宣一聲,道:「阿彌陀佛,這件事誠是不可思議的了——那位雷姑娘的兄長不是傷在向陽君手裡麼?何以反而做出不通情理的事?」

  靜虛方丈道:「自然,這件事有些奇怪,只是除去此女以外,不可能是別人。姑不論到底是否此女,反正卦象顯示此一大凶之兆,萬萬不會是假的。老衲此刻約見你三人來此,乃是意欲想一萬全大計,如何避免此一步兇殺大劫!」

  金錫大師合十道:「無量佛,方丈不必顧慮許多。達雲寺佛門善地,豈容得俗子倡狂?那人不來便罷,果真尋上門來,就由卑座與金杖師弟,出面攔阻化解。以卑座二人聯手之力,就不信阻攔不住此人!」

  靜虛上人歎息道:「這個人,只怕比你們想的要厲害得多;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老衲雖不曾見過這個人,但是聞知他許多異處,更悉知此人得擅太陽功力,便斷定他實為一不可輕視之大敵。老衲這近年以來,功力已漸漸生疏,雖然仍保有八分實力,但是能否敵得過此人,尚是未知之數。」

  摩雲大師口宣佛號道:「南無阿彌陀佛,以卑職之見,方丈還是不宜出見的好;那人如果真的來了,由職等三人推說方丈別處雲遊去了,諒他又能奈何?」

  靜虛上人頻頻搖頭道:「這樣不好,那人志在必得,如果見不著老衲,是不會甘心的。如果為此禍延達雲寺,更是不妙!再者,老衲卦象既已顯示本身大凶之兆,不管怎樣也是逃躲不過的!」

  這時,老和尚那張憔悴的臉上,又情不自禁地顯現出幾分豪氣。

  「再說,老衲平生從不作欺人之言,如今身在佛門,更當嚴守佛律,不作誑語。」頓了一下,他嚴肅地道,「老衲已決定以身試劫,倘能消弭本寺一場浩劫,自身生死,倒也可以置之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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