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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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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金枝方覺出有異時,一條人影有如烏龍穿塔,驀地自身後平射而來。 這人像是早已端詳好了出手的部位,身形一經出現,箭矢似地直奔向陽君身後,手掌裡的一條銀色長鞭直循著向陽君背後疾甩過來! 雷金枝不禁大吃一驚! 此時此刻,再想出手攔阻,哪裡還來得及? 眼看著這個人飛快的來勢,配合著出手至為神速的一截「甩頭」,一溜子閃爍的銀光猛然向著向陽君紮射過來! 以向陽君眼前情形看來,他似乎萬難躲過這等快速的一擊,勢將喪命在這人狠厲的甩頭殺招之下! 然而,雷金枝的這番驚駭顯然多餘——她竟然沒有想到向陽君在借肋一番太陽功能之後,已使身子提前恢復了原有狀況,自然行動也就不再受拘束了。 甚至於,在這人還未出手之前,向陽君早已發覺了他的存在。 這麼一來,這個人雖然是處心積慮地施出了「十拿九穩」的一招,卻仍然不免步入對方設下的陷阱。 對於他們雙方來說,這一手都施展得極其漂亮。 那人——鐵掌劉昆,無異把全身功力都聚積在這一掌一鏢上。 毫無疑問,他必然認定向陽君仍在癱瘓之中,否則萬萬不會現身出襲。 說時遲,那時快—— 就在極為醒目的一道銀光劃空之下,那支帶銀色長鏈的甩頭破空而至,直射向陽君左後心膛。同時間,他聚結功力的一隻鐵掌,以鐵手穿牆的姿態,抖手向著向陽君左背後側猛紮了過去! 兩般配合之下,形成了極為淩厲的一式殺招! 向陽君雖然是背向著對方,當此緊急的一刹,卻是連頭也沒有回一下,左手背處——「噗」一把抄住了甩頭的蛇形鏢身,同時右手斜出拿住了劉昆的鐵掌,手腕子一下掄轉,竟把這位劉大班頭整個身子,大車輪似地摔了過來。 「砰」的一聲大響!只是一下子,這位岳州府的三班大捕頭,竟然被擺平在地上! 鐵掌劉昆嘴裡「吭」了一聲,方彎腰坐起了一半,只聽見鎖鏈子「嘩啦」一響,向陽君另一隻手上所握住的甩頭鏈身緊緊纏在了他的脖子上。 劉昆「啊呀」一聲,頓時雙目翻白,在對方大得出奇的腕力絞動之下,七孔流血,當場窒息而亡! 這一番殺人動作,敘述起來甚是瑣碎,但是整個動作轉瞬之間即全部完成,算得上驚心動魄的一瞬! 目睹著這一切,雷金枝幾乎被嚇呆了。 向陽君松下了鎖鏈,鐵掌劉昆的屍身直直地向後面倒了下去! 眼看著劉昆那張臉,由原來的青紫緩緩變成了灰白——人死了,卻仍然睜著一雙凸出如珠的圓瞳子。 看著驚嚇之中的雷金枝,向陽君緩緩站起身來。 「人心難測!」他冷冷地道,「姑娘你可見了?」 雷金枝猶豫了一下,神色黯然地走到劉昆屍身旁邊,眸子一紅,忍不住流出了眼淚。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她訥訥地道,「你的心也真太狠了……」 向陽君冷笑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誰要我死,我就要他先死——這就是我做人的一項不變的原則!」 向陽君抖了抖身上的羅衫,對著當空的老日頭,深深地伸了一個懶腰。 打量著悲傷中的雷金枝,他臉上現出一些歉疚,卻什麼也沒有說,隨即轉身就走。 「你——站住!」雷金枝喚住他,「你就這麼走了?」 向陽君目注前方,訥訥道:「姑娘援手活命之恩,金某永銘肺腑,我走了!」說罷,邁動腳步,頭也不回地逕自去了。 雷金枝恨得緊緊咬了一下牙根,正要追上去,卻又止住了。忽然,她抽動了一下,忍不住放聲哭了起來!當她抬起頭來時,向陽君已步上了背面的高峰。 長長的一條人影,投落在黃土地上,面迎著當空的那輪金色的大太陽——這個人確乎是越來越強大了。 這個奇妙的感情,是什麼時候建立起來的?雷金枝自問不知……然而,建立了起來確是無可質疑的。 看著他碩健的背影,她好恨、好愛、好悵惘……就像是忽然失落了什麼! 像是從惡夢中驚醒過來! 雷金枝迷離夢幻般地撲向那個山峰。 陽光遍野,大地一片赤紅。洞庭湖水就像一面遁天神鏡,交織出千百萬道刺目眩光。 向陽君早已消失不見,似從夢中來,又似從夢中離去。所留下的,只是記憶中嶄新頑強的一個音符而已! 午後,正殿的巍峨建築形成了大片的陰影,使得坐落在後側的那一處矮小偏殿完全掩蔽在黑暗之中。 知了在老松樹幹上鳴噪著,讓人昏昏欲眠。 對於達雲寺這所寺廟來說,這是一天中最為安寧的時刻! 午課方過,晚課未至,天熱氣燥,僧人們在禪房裡挺不住,三三兩兩地溜達出來。大樹下、大殿的兩廊,都是他們最佳的消暑地方。他們手裡搖著大芭蕉扇子,身子披著灰色的海青,捉對兒談說著什麼——該是些難以捉摸的、已經褪了色的人世滄桑,抑或是不著邊際的未來? 偏殿的兩扇黑漆禪門緊緊關閉著。 打從昨天送走了鐵掌劉昆那一幫子難纏的客人之後,靜虛老和尚就不曾邁出房門一步。 老和尚深感自悔! 可以想知,一個立心向善、並且持之以恆數十年之後的高僧,竟然昧心地參與了江湖中的仇殺糾紛,這不啻是極不平凡的一件事! 老和尚的心病就是由那個時刻開始的…… 昨夜、今朝——他苦苦思忖、切切自責,真是坐臥不安、心思不寧,一雙眸子不曾合攏過一刻。 一個人悶在禪房裡,打了一回坐,念了一卷經,那顆七上八下的心總是靜不下來。 日上三竿,又熬過了午時三刻,直到現在…… 他似乎被一種迫切的情緒壓制著,腦子裡始終惦念著那件事,忘不了向陽君…… 老和尚由蒲團上站起來,走到窗前,又由窗前轉過來踱向香案。 「阿彌陀佛……」他指掛佛珠,雙手合十,喃喃念道,「汝負我命,我還汝債,以是因緣,經千百劫——向陽君,汝無恙否?」 他淨手撚起一炷香,在佛祖前恭敬地拜了一拜,只聽得「劈啦」一聲,案上燭光忽然炸開了一片燈花,在焰芯四周現出了淡淡光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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