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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喜訊兒

  姓謝的男人扶著她坐直了,為她解開綁著的布條,血都粘上了,拉扯不清。

  女人呻吟一聲,皺著眉頭說:「扯吧!」

  一下子拉開來,咕嘟嘟湧出來大片鮮血。

  姓謝的好不心疼,不容老掌櫃的招呼,即把備好的一些粉藥給搽了上去。

  「不行,這止不住!」

  老掌櫃的倒也在行,兩個手指頭分開一按,流血頓止。

  「還真有你的!」姓謝的臉現喜色道:「快給瞧瞧吧!」

  「嗯,」老掌櫃的一面仔細端詳:「傷的還真不輕!」

  手指盤分,傷處頓現。

  「啊喲……」女人疼得全身打顫:「你可是輕著點兒,好疼!」

  總算檢查完了。

  「不像是刀傷!」老掌櫃的說:「像是飛鏢什麼東西打的!」

  姓謝的「嘿」了一聲:「真有你的!你就別管是什麼東西傷的了,看看要不要緊,傷了筋骨沒有?」老掌櫃的「哼」了一聲:「可是不輕,骨頭沒傷著,筋可是傷著了,大奶奶我看你得在床上好好躺著了。」

  姓莫的女人半天沒有吭氣兒,一會才冷冷問道:「要多少時候?」

  「最少得半個月。」

  「那可不行!」她說:「我不能在這裡呆著,我們還有事急著趕路。」

  老掌櫃的嘿嘿笑了幾聲,沒有說話,那意思像是在說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姓謝的掏了一塊銀子,足有十兩,往老掌櫃的手上一塞:「拿著,你就多費心吧!」

  「喲,哪用得了這麼多呀!」

  敢情是見錢眼開,直樂得老掌櫃的眼前金星亂冒,那雙拿錢的手抖作一團。

  姓謝的一笑說:「錢有的是,三天見好,另外還有重賞,快拿藥去吧!」

  老掌櫃的千恩萬謝地走了,回頭拿來了個藥箱子,裡面的名堂還真不少。

  經過一番洗滌上藥包紮之後,姓莫的女人傷處果然大見輕鬆,卻是也有壞處,她動不了啦。

  老掌櫃的給她上綁了,腰上綁了一圈竹箋子,說是保護筋骨,只是這麼一來,莫飛花連彎腰也難了。

  「怎麼樣,大姑娘你想好了沒有?」

  陸同知脫下了身上的披風,交給一個丫環,大咧咧地自個兒坐下,擺擺手,後者便退了下去。

  屋子雖然不大,佈置得卻很華麗,特別是窗臺上的那盆水仙,襯著盆底五色透明的石子頓見不俗,淡幽幽的一脈清香,嗅著舒服極了。

  雖說是在服喪之中,潔姑娘卻也清麗動人,玉容憔悴,更惹人憐惜。

  只是沒精打采地默默坐著。讓窗外射來的一方陽光整個把她包了起來。

  她維持著這樣的姿態已經很久了。

  每一天早晨或午後,她都愛在這裡坐著,特別是午後的此刻,陽光的溫暖,常常使她覺得她還在「活」著,否則,生存的意義就更模糊了。

  「咳,太冷了,小心著涼!」

  陸同知說:「這幾天睡覺可好?彩蓮說你夜裡老醒,不安寧,大人為此很不放心,要我來看看你……順便問問。」

  說著就嘿嘿地笑了。

  下面的話不說也知道——他是來為汪大人打聽婚訊來了。

  陸同知又說:「我看過黃曆了,十六日子挺好,大人也很中意,大姑娘你看……」

  忽然,他為對方姑娘所逼視過來的目光驚得一跳,話聲因而中斷,沒有再說下去。

  意思已很明顯,她是不樂意了。

  「哪能這麼老拖著呢!」

  陸同知由位子上站起來,臉上大是不耐地說:「你的事我們已經盡了心,你和彩蓮現在還能活著,全是大人的恩典,你要知道,這是多大的風險哪?」

  一片冷笑,泛自她蒼白的臉上,仍然是一言不發。

  正是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之所以支持著她仍能活下去的原因是因為還對袁菊辰存有念想,即使如此,求生的意念卻也日趨黯淡。

  真的,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持多久?尤其是在面對著陸同知或是汪知州那麼令人憎惡的嘴臉時,她的信心和忍耐,都會遭到強烈的震撼,死亡的陰影也就相對地升高。

  就像是眼前的一霎,她甚至於連看他一眼的興趣也沒有了。

  陸同知繞了個圈子,站在她面前。

  「大姑娘,好好再想想吧,十六日,還有十天,不能耽誤了,知道吧!」

  說完,他就轉身來到門前,小丫環把他的披風拿過來,陸同知接過來披在身上。

  「彩蓮呢?」

  「前院裡去了。」那丫環說:「給新奶奶拿衣服去了!新做的!」

  陸同知點頭笑著說了個「好」字。

  這裡對潔姑娘都已經改了稱呼,雖然還沒有正式過門,忖思著不過是早晚的問題,「新奶奶」三字不脛而走,在州大人的後衙裡,已是無人不知。

  陸同知前腳剛走,彩蓮後腳便轉回來。

  打前院裡回來,手上抱著個包袱,裡面滿是綾羅綢緞的新衣裳。

  臉上喜孜孜的,一掃往日的憂鬱,那樣子迫不及待,三腳並兩步的跑了進來。

  「小姐,小姐……」

  一眼瞅見眼前的那個丫環,忙站住,擺擺手說:「這裡用不著你,你下去歇著吧,有我呢!」

  小丫環「巧姐兒」是打發來專門服侍「新奶奶」的,人很機伶,為了以後有好日子過,這會便得柔順著點兒,答應了一聲便下去了。

  彩蓮過去看看,關上了門,又跑過來,神色張惶而喜悅。

  「小姐,喜訊兒!我聽見了個消息,您猜猜誰來了?」

  潔姑娘微微一怔,用冷漠的眼神兒向她看著,注意到她手裡抱的一堆新衣裳,唇角微牽,露出了不屑。

  「哎呀!不是這個!」

  甩下了手上的大堆新衣,跳到了她的跟前。

  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彩蓮說:「您猜是怎麼回事?袁菊辰先生來了!」

  「啊!」

  像是忽然吞了個「開心果」樣的,潔姑娘一驚又喜,突地站了起來。

  「你說什麼?」她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誰……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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