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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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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定思痛 窗前一片月光,如霜似雪。 聽見了彩蓮含糊的夢囈呻吟聲,潘潔欠身坐起,先把床前的燈撥亮一些,隨即披衣下床。 打從兩天以前,潘夫人撒手離開的那個晚上,彩蓮連驚帶嚇,竟病倒了,兩天以來高燒不退,全身火熱滾燙,看樣子可是病得不輕。 壺裡只剩下了半碗水。 潔姑娘端過來,把她扶坐起來,慢慢地喂她喝下去。彩蓮只喝了兩口,搖搖頭就又躺了下來。 無限淒涼地擠出一絲笑容,潘潔輕輕拍著她:「你好好睡吧,我已經跟他們說好了,明天會找個大夫給你瞧瞧!現在你就安心睡吧!」 「小姐……」 一言未已,彩蓮已淚流滿面! 「夫人死得好慘……」 「我知道!」潔姑娘眼淚打轉地緩緩說:「正因為這樣,我們才更要堅強地活下去,知道吧?」 「可是……他們對小姐你沒安好心,這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小姐你可得要早拿主意呀!」 「我知道。你還發著燒,少說話吧!一切等病好了再說……乖乖地睡吧!」 輕輕拍著她,哄著她,像個大姐姐哄小妹妹那樣。 彩蓮瞧著她,感激地點著頭,眼淚淌了滿臉,連枕頭都打濕了。 窗外傳過來梆子點的聲音——二更三點。夜卻似很深很深了。 為彩蓮蓋好了被子,把燈撥暗了,潘潔緩緩來到窗前,透過了薄薄的一層綿帛,清晰地映襯著院子裡銀白色的一地月光。 她有滿腹的悲怨、辛酸,幾已無法忍耐。不過是個把月的時間,連續遭遇到父母雙亡的奇慘境地,如今身陷樊籠,未來結果,不得而知,她已經作好了準備,如不能生離此境,便當像母親一樣魂兮歸去,追隨父母于黃泉路上——那卻是最後萬不得已的選擇,只是此刻想來,卻已像是唯一的出路,一經念及,不寒而慄,真個坐臥難安。 陸同知已經來了兩回,態度很是曖昧。 似乎是那個汪知州對自己沒存著好心,有心要收納自己,姓陸的話說得很婉轉,旨在探測自己的心意,眼巴巴地等著她的點頭答應。 「真正是瞎了他的狗眼……」 即使現在回想起來,亦不禁有穿心刺骨之痛,那是生平所從來也沒有受過的奇恥大辱。不是為了彩蓮的病和冥冥中對上天一個極大的盼望,她是無論如何也忍不住的。 那個小人賊官陸同知竟會誤認為她心裡活動了——或許因為這樣,才答應為彩蓮延醫治療,才能有眼前的片刻安靜。 潘潔的心在顫抖……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怎麼也沒有料到,洪大略竟然會是這種人?這門婚事原來自己的興趣就不大,吹了正好,心裡的一塊石頭就此落地,卻是這番羞辱之情,深入骨髓,無論如何也難以忘懷,想起來冷一陣熱一陣,即使在母親新喪之餘仍難自己。 對於洪家父子她有說不出的恨惡,從內心鄙視他們,一想到他們父子,都會遍體生寒。像是一場噩夢,生平最醜陋的一場噩夢,想一想也會覺得噁心,偏偏是她卻無能忘懷,因而她的心就一次次的刺傷,流血不止。 卻在這時,一行腳步聲,由遠而近。 紙窗上閃現出燈寵的火光,猝然間使她警覺到更大的不幸,將要降臨到自己身上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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