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血雨濺花紅 | 上頁 下頁
五七


  徐升平苦笑著說道:「李、周兩位死了,其他的我看都……唉!小姐,我這就去找太太去了。」

  他又吩咐「混元掌」喬泰道:「你就護送著小姐快出去吧,別管我了!」

  伸出手在喬泰肩上拍了一下,轉身力縱而出——

  火光把整個馬場上空渲染得一片昏紅,火光裡清清楚楚看見徐升平縱出的人影——卻也清楚地看見了迎空而來的另一條人影。

  這條人影驟然和徐升平的人影合在一塊,雙方勢子都是一雙鋼槍,卻也在這時向對方出手。

  對方那個人,顯然是武林罕見的高手之流!

  但只見他分出的雙手,曲伸之間,已經抓住了徐升平原先執在手中的一對鋼槍,兩個人在空中折了個斤斗,同時向著地面跌落下來。

  二人足方落地,其中之一——徐升平已踉蹌而退,一交跌倒在地。

  仁立在瞭望塔下的譚貴芝與「混元掌」喬泰才發覺到徐升平原先執在手中的一對鋼槍,赫然插立在他自己的肚子上。

  兩隻槍插進去極深,火光照耀裡甚至於可以清楚地看見「咕嘟嘟」冒出的鮮血,徐升平連想坐起來的力量都沒有,他身子才欠起了一半,可就又躺了下來。

  譚貴芝和喬泰驚心之下,才看見迎面來人一身雪白的長衣衫,披散著一頭蒼發,這人挺高挺高的個頭,一隻肩頭微微上聳著,火光之下,映照著這人重棗似的一張紅臉,有如血染的一般。

  大火流竄,萬馬奔騰,任何當事人,都會顯得有幾分狼狽,可是這個人偏偏一派從容。

  看上去,甚至於他身上那襲雪白的長衣連一點污泥都不曾沾染。

  此人的身手,不用多敘,只憑著他在一出手的當兒,就能制徐升平於死地,當可知道絕非泛泛!

  這個人不用說,又是一個生臉。

  譚貴芝一驚之下,方自尖叱一聲,正要奮身撲上,喬泰卻搶了先——

  他手中的一口折鐵刀,在猛地撲出之時,直向著白衣人當頭砍下去。

  來人陰森森地發出一串笑聲,道:「來得好!」

  他出招的方式很怪。

  兩隻手是交插著穿出,不知怎麼樣的在空中一轉。

  「混元掌」喬泰身勢起得快,落得更快。

  更妙的是,情形似乎和「金槍」幾乎沒有二致。

  反正當他落下來的時候,手中的刀已經沒有了—一而是巧妙地到了對方手上。

  白衣人拿搶對方這把刀的手法堪稱得上是「一絕」!

  看上去,刀尖朝外搭在右腕子上,擺成一個「十」字形。

  目光、刀光、火光,融合成一種淩厲的殺機。

  譚貴芝陡然發覺到白衣人手中刀光有異,已來不及搶救!

  但只見白衣人高昂的身材向前微微一欺,右手刀向前疾推而出,刀光有如匹練般地閃出了一道奇光。

  「混元掌」喬泰慘叫一聲,腹上喉下——也就是在心窩那個地方,正正地著了一刀,這一刀可以比美那雙鋼槍,同樣的深入內部。

  喬泰在如此重創之下,自難再苟脫活命,身子如一扇門板般的,平平地倒了下去,連大氣也沒有來得及一出,遂即一命歸天!

  白衣人這般殺人的手法,真正嚇人。妙的是,他殺人之後,卻仍然能保持著他從容的風度。

  紅臉上那雙奇光閃爍的眸子,瞬也不瞬地注視著貴芝,忽地綻開了一絲笑紋。

  「你大概就是譚老二的女兒——譚貴芝——是吧。」

  仰天一聲狂笑,大聲道:「嗯,好,名不虛傳!」

  譚貴芝驚魂乍定之下,陡然勾起了眼前的血債,嬌叱一聲道:「好狂徒!」

  隨著她縱出的身子,掌中劍「白蛇出穴」陡地穿出,直射白衣人前心。

  白衣人冷笑聲中,身子在其劍下滴溜溜一個快轉。

  譚貴芝這一劍可就走了空招。

  她身子向前一伏,用「金雀剪尾」的身法倏地轉過身子來。

  雖然她背著一個人,可是看上去仍是俐落得很,身子一轉過來,掌中劍用「白虹貫日」的劍招,第二次出手,「唰」一劍,直向白衣人面門上擦去。

  白衣人鼻子裡「哼」了一聲,右手平伸,不偏不倚,正好迎著了刺來的劍身。

  只見他微曲中指,向外一彈——「當」的一聲,正好彈在劍身之上。

  僅僅不過這麼輕輕一彈的力道,譚貴芝手上的這口劍險些地把持不住,倏然彈空而起。

  譚貴芝力持之下,仍免不了一連後退了兩步,才得拿樁站穩。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譚貴芝陡然體會到來人的武功之後,禁不住嚇得呆了一呆。

  白衣人發出了一陣嘻嘻笑聲,頻頻點頭道:「丫頭,你能接得住我這一指神功,可見得是有些能耐,比起那一群酒囊飯袋是要強多了!」

  譚貴芝青著瞼道:「你是誰?憑什麼放火殺人?」

  白衣人一笑道:「放火殺人只是個開頭,厲害的還在後頭呢!」

  譚貴芝儘管是練了一身武功,可是二十年來養尊處優,哪裡見過這等五步濺血,大火燒殺的場面?

  尤其是徐、喬二人,在她心目裡,一向是親如長上,事之為叔的長輩人物,想不到,和對方一照面的當兒,竟然雙雙喪命。

  這個刺激來得太突然,太可怕了……她內心跳得那麼厲害,有種恍惚的感覺!身後的彩蓮更是面無人色,兩隻手緊緊勒抱著她的脖頸,有一聲沒一聲的抽搐著,看樣子簡直像嚇呆了一樣。

  譚貴芝定了定神,對方白衣人哈哈一笑道:「丫頭,常言道得好,父債子還,譚老二當年太不夠意思,欠了我們一筆債,在沒有正式問他討回之前,說不得先委屈他的老婆孩子一下,先跟我們走一趟,你意思怎麼樣?」

  貴芝暗中咬了咬牙,冷冷地道:「你是誰?可是我並不認識你!」

  白衣人冷森森地一笑道:「你一定要問我是誰,我可以告訴你,叫我一聲三叔應該不吃虧!」

  說到這裡冷冷一笑道:「……丫頭,你當然不明白過去的事情,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咱們哥兒幾個當年跟你爹以及鬍子玉,咱們是歃血為盟,磕頭的把兄弟……是你爹太不夠意思……」

  他那張有如重棗的大紅臉上,在說到這裡時,顯現出一種猙獰之色,怪笑了一聲,他接著說:「血債血還,現在該是他還債的時候了,丫頭,沒別的,你跟我走一趟吧!」

  譚貴芝當然知道對方這個白衣人武功非比等閒,可是如果說讓自己束手待擒,她卻是不甘心的。

  她察情觀勢,臉上帶出做作的微笑,向前走了兩步,抱劍道:「這麼說,你不是外人了,請問貴姓大名?」

  白衣人那雙閃爍著異光的眸子,微微一轉,冷冷笑道:「丫頭,你要是想著向我出手,可是自己吃虧!」

  「後輩豈敢——」

  說到這裡,她指向頸後丫鬟彩蓮,道:「這丫頭沒見過世面,是局外人,可否放她逃生!」

  白衣人點點頭,道:「這個當然可以,只是眼前你放她下來,卻是死路一條,你隨我來!」

  說罷轉身縱起,雙臂張合之間,有如大鶴淩宵,起落的當兒,已飛縱出六七丈處,譚貴芝這時也自展開「燕子飛雲縱」的輕功絕技,足尖點處,如影附形,緊緊迫在白衣人身後。

  白衣人身子方一落下,譚貴芝卻由其身後襲近——

  在她來說,正是下手的最好時機。

  譚貴芝因知對方白衣人武功極高,是以打心眼兒裡,壓根兒不敢輕視,這一次以為有機可乘,利用前進的姿勢,把全身功力,貫注於劍身內,手腕一振,劍身上頓時泛出一片白光,是為「劍兵」。

  大凡一個練劍而兼習內功者,其最高意境必在「劍悉」。

  劍術上最高的造詣,亦在「劍炁」。

  只是這種功力視每個人功力深淺其造詣自然不同,十年築基,即可成「劍炁」之功,數十年,甚至於百年的苦功,亦可成「劍炁」之功,只是這兩者之間成就當然有很大差異。

  譚貴芝如非知道對方是非比等閒的人物,萬萬不會施展這等絕招殺手!

  功力一現,果然不同凡響。

  但只見一道匹練般的白光,由其劍身上霍地暴濺而出,其勢有如飛虹倒卷,劃出半月形的一流白光,直向著前行的白衣人頸項上卷去。

  白衣人似乎有一種特別的感觸能力,就在這道劍炁尚離著他後頸尺許以外,他已經識破了先機。

  他身子倏地一個快轉,火光映襯著他那張赤紅的臉——他好像大吃一驚的樣子。

  刻不容緩的一刹那間,白衣人竟然自恃著他數十年苦練的「內炁」功力,施展「空手入白刃」中「拿」字一訣,兩隻手巧妙地向著對方劍身上拍了下去。

  「叭」的一聲,肉掌和冰冷的劍鋒接觸到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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