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蕭逸 > 血雨濺花紅 | 上頁 下頁 |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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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家帳房胡先生——鬍子玉,看上去似乎沒有譚老先生那般的遇事鎮定! 他一直走到老先生座前,站定。 「料理好了?」 「好了——」胡先生慢慢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在平常有人的時候,他從來不敢這麼失禮的,也許是姜維點醒了他,使他想到了他曾經與這裡的主人,二十年前曾經是結盟的兄弟……儘管現在,他們之間的距離那麼遠! 「譚二哥——」叫了這麼一聲,他發覺到譚老臉色不對,趕忙改口道:「東翁,這件事只怕不大妙——」 「胡駿!」譚老一直這麼稱呼他,卻不願提起他已往的名字鬍子玉—— 歇了一下,他接下去道:「從今天起,你我要加緊防守,看樣了,等不了多久,他們總會找來的!」 胡駿怔了一下,他腦子裡想到了昔日的大拜兄——「鬼太歲」司徒火。雖然時隔了遙遠的二十年,仍然由不住地打上一個冷戰! ……那時候人稱的「江湖九鳥」,事實上也就是聞名喪膽的九名巨寇。橫行的範圍其實不止江南,整個長江九省,全在哥兒九個手裡。 哥兒九個,都有一身好功夫,各有來頭,依順序是—— 「鬼太歲」司徒火。 「九現雲龍」譚霜飛。 「怪鵝」孫波。 「出山虎」方人豪。 「十二連環」杜希平。 「人面狼」葛嘯山。 「神手箭」鬍子玉。 「來如風」簡兵。 「過天星」姜維。 這其中的「九現雲龍」譚霜飛,也就是今天青松嶺的譚雁翎老善人,「神手箭」鬍子玉搖身一變,也就是譚家的帳房胡駿胡先生。 至於這兩個人何以會洗手黑道,棄暗投明,由殺人放火的響馬大盜,搖身一變而為安分守己的良善商民,其中的血淚經過,套一句俗話,那已經「事過境遷」,不過由二人與「過天星」姜維方才一番對白,不難知悉一個大概。 事情大概是這樣的。 「九現雲龍」譚霜飛和「神手箭」鬍子玉,厭棄黑道生涯,限於幫規嚴厲,始終無法脫逃,此其中身為大嫂,即「鬼太歲」司徒火的年輕妻子,卻一直暗戀著這個比其夫英俊的譚霜飛,時時與之糾纏,使得譚霜飛精神不勝其苦,於是不得不加速暗圖脫逃。 於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譚霜飛聯合鬍子玉意圖脫離,偏偏事為大嫂所悉,久已厭煩盜婦生涯的大嫂,硬磨著譚霜飛帶她一塊走。 這件事當然是不可能的,譚霜飛不得不表露他光明的心跡,無論如何,他不能背上拐誘大嫂,一輩子洗刷不清的罪名。尖酸刻薄的大嫂,羞怒之下,乃以告發二人為脅迫,迫使譚霜飛不得不向她出手,打鬥中「來如風」簡兵突然返回,在大嫂一面之詞的蠱動之下,也向譚、胡二人出手,混戰中,簡兵和大嫂不是譚、胡二人對手,雙雙受傷,「來如風」簡兵為鬍子玉的「神手箭」射瞎了雙眼,大嫂卻為譚霜飛的「燕子翻雲手」傷了兩肋,大禍鑄成,更只有逃走之一途了! 往後的二十年歲月,譚霜飛化名譚雁翎,鬍子玉化名胡駿,他二人為免於遭「鬼太歲」司徒火一干舊的兄弟的毒手,不辭關山萬里,由內陸逃到了極邊的甘肅地面,從事艱苦的新生事業! 皇天不負苦心人,由於譚霜飛擅於經營,開始的時候,他們只是從事皮貨的轉手工作,漸漸的摸清了門路,而主動地從事販賣經營。 辛苦工作的結果,幾年下來,終於有所成就。 於是他們把多年集蓄的資金,在河西四郡開設皮貨商行,終於有了今日的大成,成了皮貨業中的鉅賈翹楚! 這時候的譚霜飛早已娶妻成家,生了一個女兒。 女兒冰雪聰明,貌美如花,譚霜飛自幼傳授了她一身武功,可是卻深深地約束著她。 他知道,昔日的一夥兄弟,幾乎沒有一日放過他,勢必還會找尋他們,意圖報仇。 江湖黑道裡,對於叛離組織的夥伴,處置之辣手,譚、胡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當然,他們更清楚昔日的大拜兄「鬼太歲」司徒火,以及眾家兄弟的殺人伎倆,所以這二十年來,處處掩飾著鋒芒—— 他們雖然從事大盤的皮貨買賣生意,可是對外卻決不出名,雖有一身傑出的武功,卻從不敢輕易施展! ——只是有一次。 那是前年的事了,譚家小姐路抱不平,打傷了幾個馬賊,引起了馬賊的大舉復仇,逼得譚雪飛不得不出手,於是掩飾多年的心血白費了。 從那一天開始,譚老太爺擅武的名聲張揚了出去,事後譚霜飛深深地懺悔著,他擔心這一次的疏忽,可能為自己帶來一場未來的大難。 現在,他的這一番隱慮,似乎果然不幸而應驗了。 譚霜飛臉頰上,帶出了一片深沉的顏色。 「現在我們第一步,要打探出他們的動向。」譚霜飛視著鬍子玉道:「明天請完客以後,你也去一趟。」 胡先生點著頭道:「是!」 譚老長歎了一聲,道:「二十年啦——我算計著他們也應該來了!」 胡先生籲口氣,說道:「東翁看看,我們該……」 「逃不是個辦法,好在這些年,你我功夫還沒有拉下,司徒火想要我們的命,也不是這麼容易的事,他自己也得小心一點!」 「可是嫂夫人那邊……」 譚老爺子臉上變了一下顏色,道:「——我也正在為這個發愁,我自己的事,不能連累上她!」 「我看這麼吧,青草湖那邊,我們不是還有片馬場麼,我看不如請小姐同著嫂夫人到那邊先去住些日子,等著風聲平定下來,再搬回來。」 譚老爺子點點頭,道:「這個主意不錯,明天一早就要她們趕快動身……貴芝那孩子雖然好動,可是這些年,她那身功夫卻也很有長進,若有她陪著她娘,我倒也放心了。」 說著,他步下位來,推開一扇窗戶,徐徐注視著窗外,心裡的事,老是擱放不下—— 譚霜飛道:「子玉,那一年的事,你還記得嗎?」 鬍子玉點點頭:「怎麼會忘得了?」 「杜三娘真的會死了?」 「要是真中了二哥你的『燕子翻雲手』,那只怕是活不成了!」 譚老爺子眸子裡現出了一些淚痕,冷然地歎息著道:「本不該用重手法傷她,可是……那種情形下又怎能……咳……咳……誰又知道她肚子裡會有老大的種?……作孽……我真是作了大孽……」 老淚由眸子裡滾滾而出,一滴滴都掛在他銀色的鬍鬚上,他本來不是一個容易傷感的人,可是在回憶起昔年的那件痛心往事時,竟然情不自禁地激動至此! 鬍子玉歎息了一聲,道:「東翁保重……過去的事何必再去想它……現在他們幾個聯手不要咱們活,咱們可得想個法子對付他們才行!」 「命——造化!」譚老爺子嘴裡不停地叨叨著:「老大叫他來吧……我得跟他評評這個理去,二十年了,二十年……了,我不能一直背著這個黑鍋呀!」 鬍子玉道:「東翁……東翁……你怎麼啦!」 「來吧……都來吧!我誰也不怕了……」譚老爺子把身子歪倒在太師椅上,慢慢他的聲音愈來愈小,像是睡著的樣子。 鬍子玉有滿腹的話想對他說,見他如此,也只好暫時不談。輕輕歎息了一聲,轉身而去。 第二天清晨——是一個淒風苦雨的日子。 譚家表面是和平常一樣,看上去靜靜的,沒有一些異狀,「午」時不久,譚家的帳房胡先生,把府裡兩個最得力的武術師傅「混元拳」喬泰、「金槍」徐升平兩個人找來。 喬、徐二人來譚家有三五年了,過去在涼州鏢局子裡是幹保鏢的鏢師,在譚家是負責護院的工作。 兩個人已經事先得到了指示,要護送譚夫人和小姐出一趟遠門。 這是一趟新鮮事,可是卻也沒有什麼值得奇怪的地方。 見面的時候,譚老太爺也在座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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