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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無相居士冷冷一哂通:「道兄也是多年修為之人,竟還這等的毛躁,不知千日面壁,內熬劍炁之不易……」

  說到這裡,目光又向沈氏父女等處揚臉冷笑,道:「只為一時逞能,毀了多年的劍基,實在是至愚至下之至!到那個時候,只怕後悔也來不及了!」

  摘星堡主沈海月聽在耳中,更似當頭一聲棒喝。

  這句話說得實在太明顯了,沈海月就是再傻也沒有聽不懂的道理。

  他想起自己苦心潛習三年,方始初成的一點劍基,果真正如居士所言,只為逞一時之能,想不到激來了尉遲青幽那等厲害的大敵,以至於劍毀人傷。若非對方還存下了一點仁心,保全了自己的根本基礎,後果簡直是不堪設想。

  他原本已是十分委屈,此刻再聽無相居士這等用話一激,更不禁觸到了傷懷,登時輕歎一聲,垂下頭來。

  痛禪和尚卻與他抱持著不同的看法。

  在他的看法裡,像無相居士這等奇人,平素要想見上一面,真個是難以登天,既然見了面,絕非是無緣之人。休看他口頭上說得那般無情硬朗,真正事到臨頭上,絕不可能真的就抖手不問。

  所以他心裡篤定得很。

  至於沈雁容卻又是一番想法了,對於眼前即將展開的這一場爭鬥,她實在渴望得很!因為她知道當前的兩個人,並非是一般武林中人物,而是自己僅聽傳說,從來未曾親眼見過的劍俠人物——也就是同于大雪山尉遲兄妹那等奇特的人物。

  她的心激動極了,巴不得一看究竟。

  無相居士話聲一斂,目光轉向黃衣道人道:「道兄,貧道自問當年對你已仁至義盡,並無是非可言,再者我等修道術士,不久大劫將至,道兄你又何必一再以武相逼。貧道對未來四九天劫尚沒有逃過的把握,莫非道兄就這等有恃無恐,你若煮豆燃箕,自我相傷?道兄,貧道所說句句屬實,尚請三思而行!」

  這番話出之德高望眾的無相居士之口,實在是很應該有說服之力了。

  奈何那黃衣道人,今日之來,實在是抱有極大私心而來,你道為何?

  原來道人乃黃山「飛雷澗」之煉士,本名官雲飛,人稱「黃衣道長」,平素為人尚不算壞,加以辟山練劍數十年,已有相當功力。

  只為黃山「飛雷澗」有一修為千年之老蝟,原已成了氣候,那老蝟自以異類修為,必遭天怨,是以每每于雷雨之夜托護于「飛雷澗」,冀圖以黃衣道長為庇護。

  「黃衣道長」宮雲飛先還不知,後來日久漸漸生疑,查出本末。

  宮雲飛自知老蝟托庇之後,不禁動了一念貪心,他知道這類千年刺蝟,修煉不易,既能歷經千載,必有成形之內丹。

  這類異類修煉的丹元,對於修道術士,大是有益,由是乃對那只老蝟種下了深心。

  事情是活該出事。

  那一夕正逢驚蟄之日,黃山「飛雷澗」雷雨交加,風狂雨暴,加以山洪暴發,其勢驚人已極!

  宮雲飛事先就布下了陷阱,先在其煉室之前,布下了一個鎮壓風雨雷電的法壇,引誘老蝟前來自投。隨後,他另外在壇外布下了一個「五極生死陣」,自己坐鎮暗處,靜等著老蝟自投。

  那只千年老蝟不察究竟,果然中計,竊喜黃衣道長為己庇護,殊不知身方入陣,即為道長法力所鎮。

  黃衣道長此時放出飛劍,迫使刺蝟不得不吐出其苦煉多年之丹氣相抗。

  一人一獸,正自相持不下。

  那千年刺蝟雖是修煉有年,總不比宮雲飛之老謀深算,加以宮雲飛所練之「地黃劍」,正是這類異物之剋星。老蝟眼看不敵,即將把內丹獻出,伏身受斬的當兒,事情偏偏是那麼湊巧。

  那時正逢無相居士路過黃山訪友未晤,乍見此一人獸格鬥。

  當他探知經過後,不禁對那只千年老蝟心生同情,甚是對宮雲飛感到不滿。

  就這樣,他插手管了這麼一件閒事。

  事情的結果,無相居士救了千年老蝟一條活命,並為其保全了那顆修煉了幹年的內丹。

  當然,宮雲飛這一方面是得罪定了。

  當時情形而論,宮雲飛得知來人乃是宇內極負盛名的十七位煉士之一的無相居士,自知不是對方對手,加以他當時適當坐關修為「小諸天」,心怯之際,自問實在惹不起無相居士這等大敵,當時硬生生忍下了這口氣,卻是心又不甘,乃與居士定下了三十年後今日之約!

  無相居士臨去時,施展仙法,在黃山飛雷澗底開了一條引道,指引老蝟蟄居避難,也就解決了那只老蝟日後畏懼天公的雷雨的心理。自此伏居,晨昏也只敢在洞門默參日菁月華,不敢再露出一些些惹人的意態鋒芒。

  事情的大概也就是如此這般。

  三十年後的今天,「黃衣道長」宮雲飛挾技而來,想到了三十年前平白失寶之事,大是心有不甘。

  「黃衣道長」宮雲飛冷森森一笑道:「無相道兄,你這番話平心而論,倒是兩句好話,若非為了四九天劫這檔子事,道爺我還不來呢!」

  「此話怎說?」

  無相居士一面說,一面斟了碗香茗。

  他座前石上,設有三份茶具。

  這時他把斟好的一杯茶輕輕端起來,一哂道:「道兄千里而來,貧道忝為地主,一杯清茶,道兄你是要喝的,請!」

  「請!」字出口,手指微指,只聽得一股疾旋之風。

  石上的那盞滿盛茶水的蓋碗,已然疾飛直轉地來到了黃衣道長面前,只見白瓷加蓋的一碗茶水,只是那麼輕飄飄、滴滴溜溜地在道人面前打著轉兒。

  黃衣道人平手一托,接在手中,略微聞了聞,冷冷一笑道:「以石泉之水,烹普洱之茶,閣下堪稱得上是享樂中人,只可惜貧道喝慣了『老壽峰』的鐵觀音,對閣下好意,無福享受。」

  手腕一抖,掌中蓋碗沖天直起,足足拋起了有百十丈高下,眼看著已入雲霧之中,卻又垂直落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無相居士座前。

  這一手功夫,妙的是非但茶碗未曾破碎,卻連碗中茶水,點滴亦未曾濺出!

  無相居士笑道:「宮道兄,你來勢洶洶,何不少壓氣焰,你我化干戈為玉帛,貧道少頃或許還能為你介紹一個海內知名的朋友!」

  宮雲飛冷笑道:「你我之約,當時並無第三人在場,何故又多出一個?」

  無相居士一笑道:「事出意外,宮道兄,你如果認為那位朋友來此是為貧道助陣的,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他微微一頓,又接下去說道:「只是我這朋友脾氣不好,法力更勝過貧道百倍,為道兄計,還是不要開罪的好!」

  宮雲飛嘿嘿一笑道:「道兄儘自說這些廢話做甚!」

  忽然一笑暗忖道:「是了,莫不是這老兒怕了我,有意拿些閒話先來消遣我,等到他那朋友一到,再圖合力對付我?」

  心裡這麼一想,越覺大是有理,當時面色一沉:「無相道兄,貧道今日來此,會的是你,卻與你的朋友無關,千里而來,豈能三言兩語打發就走!」

  說到這裡大袖一揮,即見五點金星,脫手電閃而出,直向石座上的無相居士身上飛到!

  沈氏父女以及痛禪和尚居高臨下,很清楚地看見那道士發出來的乃是五把薄如紙片的小小錢刀!

  他們這類人物,不出手則已,出手自無輕發!

  五口錢刀閃爍著五道刺目金光,風疾電馳,向著無相居士身前一閃而飛,分五處繞過來,向居士全身五穴道上刺過來。

  無相居士早已料到了對方有此一手!

  只見他雙手交叉著如同扇面似地在面前撒了個圈子,那五枚錢刀瞬即像是遇見一層障礙,突地碰見了一層無形的鋼罩子一般!

  但聞得「叮叮咚咚」一陣子鋼鐵交擊之聲,錢刀攻處,火星四射,卻休想能攻入居士身側分毫。

  黃衣道長怒哼了一聲,向著空中錢刀指了兩下,只見那五枚飛出的錢刀陡地威力大增,就空轉動之間,立刻加大了一倍,攻刺之力平空加了數倍。

  無相居士呵呵一笑道:「宮道兄遠道而來,莫非沒有點新鮮玩藝兒麼?」

  說到這裡,雙手合掌一搓,一揚,似乎見其掌心內紅光一閃,也只是一閃而逝!

  遂即「叮咚」一陣子銅鐵墜地聲,再看道士所發的五口錢刀,已如破銅爛鐵般地跌落在地!

  「黃衣道長」宮雲飛先是一怔,遂即面上現出一片猙獰表情!

  他緊緊咬了一下牙,道:「莫怪乎你這老兒有恃無恐,原來已經煉成了『護身赤罡』。」

  邊說他邊自咬牙切齒,一面頻頻後退著。

  他當然不會就此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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