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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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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沈氏父女身子剛剛縱到,聞聲即速向下潛身。 三個人伏身之處,正好是一片崖坡,借著前面的一片坡影,正好可以遮住三人的身形。 眼前是大片梅林! 很少地方能看到這麼美的梅花林子,放眼過去.一片晴梅豔雪,梅樹蒼勁,弓伸臂張,加藤如蟒,或低生伸延,或怒茁擎空。 萬株梅樹,紅白相襯,一片香光,萬種芳菲。 誰也不會想到,如此大山深處,竟然會有這麼一處所在! 尤其是沈雁容,當時詫然而驚,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讚歎。 痛禪和尚立刻回頭以目示意她不許出聲。 同時,沈雁容自己也發覺出不對了。 三個人頭都低得很低,而且借著一層山藤,掩飾住他們露出的頭部。 他們都看見了—— 那頭「烏雲蓋雪」的小毛驢,正在地上嚼食著樹根旁邊的嫩草芽,鞍轡上的白銅扣花,被雪光映襯得一片銀光燦然! 氣氛乍看起來是那般的寧靜,事實上卻是大謬不然! 先時小店所見到的那個黃衣道人,赫然在場。 只見他瞪著狼也似的一雙眸子,先是在小毛驢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遂即把目光投向梅林之間,但是由於這片梅花樹林占地極大,他的目光也就很難在某一處地方固定下眼! 可是這道人顯然是極為精明之人。 痛禪和尚與沈海月都可以稱得上見解閱歷極豐之人。尤其是江湖武林中,凡是略有特徵名望之人,按說他們都應該有個一知半解。 可是眼前這個道人,他們竟然是一點都不知道,事實上道人的身手又是那等驚人,如以傳說的武功而論,僅僅憑著他剛才施展的那一路輕功而論,幾可獨步武林,無人能出其右。 即使是痛禪,以及素日自負極高的沈海月也自認弗如,雙方相去甚遠。 黃衣道人似乎守定了這頭小毛驢。 他也准知道找到了驢,必定就能找到人。 是以,看起來他絲毫也不急,就在一顆梅花樹邊的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 他的衣袖甚長,這時略略地挽起來一些。痛禪等三人才發覺到道人十指留有甚長的指甲,人家的指甲卻是直伸出去,講究的人還戴得有指甲套子,可是這道人的指甲都是卷起來的,而且每一根指尖上,都套著一截竹制的指帽。 道人黃衣黃帽,黃臉黃眉,全身上下,除了頭髮是黑的外,幾乎無一不黃,看上去真像個土地爺爺似的。 小毛驢不時踢動著白色的蹄子,忽然引頸長嘶了起來。 道人冷冷一笑道:「我瞧你這個畜牲,莫非還敢在本道爺面前賣弄什麼玄虛不成嗎?」 說時一雙眼睛現出了厲光,右手二指倏地向著驢身上隔空一指。 那頭小毛驢本在昂首長嘶,不意才叫了一半,登時就停聲而止。 怪的是,它非但停住了聲音,竟然連全身的動作也停止了,仿佛全身上下一下子受了禁制,刹時間,只見它目凸涎流,全身戰瑟不已,那副形象看起來顯然是痛苦到了極點。 道人哈哈大笑,揚聲四野道:「無相老兒,道爺知道你就在附近不肯出來,卻拿這頭畜牲耍勞什子花槍。今天道爺就給點厲害你瞧瞧,再不出來,你這匹素來愛若性命、形影不離的小毛驢,可就保不住,要命喪梅園了。」 沈雁容登時一驚,這才知道,敢情那頭小毛驢兒,原來被道人隔空點了穴道,或者是施展了什麼禁制。 道人嘴裡笑著,手指連連向著那頭毛驢揮動。 每指一下,那頭小毛驢必將全身一陣子戰抖,聲音雖是被禁住了,可是卻有一種悶啞的嘶鳴之聲,發自喉間,那種形象,看在眼中的確是慘不忍睹。 黃衣道人卻似一下子抓住了竅門,自信對對方有了有力的威脅,一時哈哈大笑。 「無相老兒。」 他大聲道:「我這『小千刀』的手法,你是知道的,要不要我先拿你的愛驢開刀?」 說話時,一雙眸子四下張望著。 想是這一招沒有能達到預期的效果,黃衣人霍地大怒道:「好吧,老兒,看來這頭畜牲你是不想要了,我就宰了它,弄下山到馬駝子店裡,來個風乾辣驢肉吃了!」 說到這裡,兩隻手一搓一揚,正待向著那頭受禁制的小毛驢身上虛按下去。 驀地,嶺澗間刮起了一片旋風。 風勢一轉,卷起了一天的白雪。 那片白雪乍起時,像是一層薄薄的白紗帳子,又像是一面透明的玻璃罩子,不偏不倚地向著那頭飽受禁制的小毛驢身上罩了下去。 頓時間,黑色的驢身子,像染了一層白粉般的雪花,怪異的是,那頭毛驢子的禁制,就在這層白雪的覆罩之下,突然之間被解開了穴道。 刹時間,它活蹦亂跳地嘶叫著,向梅林之內狂奔而去。 黃衣道人先是一怔,遂即大怒,目光一轉,道:「什麼人?」 四野肅然,除了有些風濤聲外,看不出有何異狀。 道人狂笑一聲道:「無相老兒,我料定了你就在這裡,果然不錯。你我三十年前黃山谷的那檔子事還沒有解決,道爺言而有信,說來就來,怎麼來了之後,你這老兒藏頭縮尾,算是怎麼回事?」 山野無聲,加以道人嗓門又大,這幾句話說得四山齊應,餘音回蕩。 如果梅園內有人,萬萬是不會聽不見的。 果然,就在他的話聲方一落下的當兒,就聽得一人用著極其輕鬆悅耳的笑聲發話道:「黃衣道兄,貧道在此候你多時了,你自己有眼無珠,又怨得誰來?」 聲音分明就在眼前。 可是在聲音未出之前,任何人都不會注意到這個地方,而在聲音發出之後,任何人卻又覺出,那人不過是近在咫尺之間。 原來是梅園之內,各色梅樹何止萬千,如非特別注意其中一株,很容易目光錯亂。 現在尋聲望去,霍然才見就在梅園正中一棵較矮的梅樹之下,跌坐著一個身著蒼衣,發束金箍的散發中年修士。 這人由年歲上看去,大概不超過五十歲,清臒的一張瘦臉,長眉、秀目、隆鼻、白膚。 一眼看上去,即知是一個素行有德之士。 由於他身上那一襲肥大的蒼衣,其色澤紋路,看上去簡直就和身後那株矮粗老梅樹的樹皮一般無二,是以如非特別注意地去看,簡直是認他不出。 散發修士跌坐在一塊白色石板之上,石板上尚置有一隻矮小的爐子。 這時,爐火正旺,其上置著一把茶壺,壺水已開,由壺口內,嫋嫋地冒著白氣。 只是這些混淆在原本就飄散著的一層雪霧裡,絲毫也不顯著! 莫怪乎,他不出聲發話,誰也不會注意到有他這樣的一個人存在。 這人一入痛禪等三人眼中,沈海月頓時就認出了對方正是海內外有籍可考的十七位奇人之一的無相居士,他也正是自己此一行所要來找尋的異人。 無相居士花下烹茶,一副倏然自得樣子,似乎眼睛裡並未把那黃衣道人看在眼中。 相反的,黃衣道人一眼看見了無相居上,登時無名之火高升六丈。 他大吼一聲道:「無相老兒,誰不知道你這一套障眼法兒,道爺只當你也算是個有名的人物,上來看重於你,想不到你竟然用這般雕蟲小技來消遣我,真正是豈有此理!」 說到這裡連聲冷笑著道:「別人怕了你,我宮雲飛豈能怕了你嗎?」 無相居士一笑道:「道兄你說哪裡話來,你我當年不過是一件小小誤會,惻隱之心,人皆有之,何必這般認真?貧道自來白金頂後,早已不問外事。」 說到這裡,有意無意地把臉側面一偏,視向沈海月等三人藏身之處看,聲音放大了道:「就是有人千里跋涉來找我,也只怕請我不動。一些江湖人物,每每挾技尋仇,卻也要拉上我一把,道兄請想,你我當年修為不易,豈能為了一些不相干的外事,壞了自家處世的規矩。道兄,你說是也不是?」 沈海月等三人聽得登時一驚,三人面面相睹,不發一語。很明顯的,無相居土這番話,明面上是向黃衣道長所說,其實卻像是沖著沈海月等三人而發。 三人雖是聽得心裡發涼,到底還是個心裡的悶葫蘆一時解它不開。 反之,那黃衣道人卻聽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只當無相居士是有意拿話來逗自己開心。 只見他把那張黃臉一沉道:「道爺聽不懂你這番高論,今日我來這裡為的是一踐當年之約。事隔三十年,居士你倒也是個信人,居然還在此梅園相候,貧道知悉你『玄都』劍術已有了九成火候,今日就是專為討教你劍術來的。」 言下就要出手,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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