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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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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懷冰接過稱了聲謝! 蒼須奴彎身待去之際,忽聽得一聲嘹亮的馬嘶之聲,岳懷冰登時心中一驚。 因為他已聽出來.正是自己那匹心愛的「伊犁馬」,怎麼也難以想像來到了這裡。 蒼須奴本已待去,這時聞聲,才似忽然想起來,道:「啊!對了,相公的馬今晨已由老奴尋回,現正在後院槽裡豢養著,倒是一匹好馬,只可惜萬松坪地方酷寒,這畜牲四個蹄子上都生了凍筋——」 岳懷冰對於這匹馬一向是關愛倍至,聞言後不由眉頭皺了一下。 蒼須奴道:「相公大可放心,過去老主人養了幾匹好馬,這種情形常有的,老奴得空時只消為它活活血脈,剔掉些凍筋也就好了!」 岳懷冰道了謝,誠邀蒼須奴入內,後者本不欲入,可是禁不住岳懷冰一直堅邀,也就不再堅持,遂即步入。 房間裡光線極好,四面都開有天窗,天窗是繞著圈子開的,是以看去光度甚佳。 進門正廳處設有一方玉圓桌,七八個同色石鼓,看上去都光華燦然,純系天成。 就在這正廳左右附近,各有出道,大概有三五間石室,方圓不一,只是格式極其美觀! 蒼須奴指向一間石室道:「這一間是當年老主人的住處,岳相公如不習慣,可以隨便住哪一間都可以的!」 岳懷冰又告了謝,遂即默默坐下。 蒼須奴道:「相公為近百年來,這『冷魂谷』唯一的外客,少主人兄妹破格垂青,看來的確是緣分不輕,山居無聊,可以隨處走走。少主人棋術甚高,空時手談一番,也無不可——」 「至於一日三餐,自有老奴按時送到——」 他頓了一下又道:「當然,如相公不介意,就與主人兄妹共進也是一樣!」 岳懷冰一笑道:「主人兄妹世外高人,雖非出入青冥劍仙之流,看來已相去不遠,只怕早已研習神仙辟谷之術了吧!」 蒼須奴微微點頭道:「這一點倒也不假,就劍論術,我家小姐已有七分的火候,早已可以不食人間煙火,只是……」 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吟哦著未曾敢道出…… 岳懷冰急於一聽下文,脫口道:「只是怎麼?」 「只是——」 蒼須奴展動著垂眉道:「只是老主人卻說她塵劫未了,須來生方可成得正果!」 這番話說得太玄了 岳懷冰想也想不懂,問也無法問!不過這道家修仙之事,在他來說,亦非全然無知,只是乍聽起來,總還有點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這麼說,雪鶴兄亦有此成就了?」 蒼須奴搖搖頭,微微一笑道:「少主人天質聰穎,但是貪玩心切,這些年雖有了很多長進,但是按照老主人去世前的遺示,往後的魔難還多得很!」 岳懷冰道:「老前輩,你在這裡很久了?」 蒼須奴微微點頭道:「老奴是隨同第一代老主人夫婦來的!」 「啊——那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是——很久,很久了!」 「未曾請教,你老人家春秋多少?」 「這個……山居無歲月,只是每見年華逝——」 說到這裡他站起身來,伸手指向閣外一棵拔高直起的巨松,那棵松樹,少說也應有雙人合抱粗細。 蒼須奴卻拿它來作了一個譬喻道:「相公問老奴多大年歲,老奴實在也說不出來,不過有一點老奴尚還記得,那就是來此的第二年,這棵老松的幼苗,卻是由老奴親手栽種的!」 岳懷冰心中猝然吃了一驚,發覺到那棵古松,最起碼也當在百齡之上,既是為此老所栽種,那麼由樹齡來推算此老的年歲,當真是大得駭人了。 也許是最近這些日子以來,奇人異事見說得太多了,對以前所不敢相信或難以相信的事,現在居然也敢相信了。 他的一雙眼睛,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蒼須奴—— 這樣的一個人,當然不是一個平凡的人,他本身之間一定包含著某種神秘——也許內裡窩藏著無限秘辛以及不堪一訴的苦水…… 只看他這個人,身高不足五尺,大頭凸腹,亂髮如蓬,真的是人世間罕見的怪異相貌!尤其是臉上重重相疊的皺紋,其紅如火,上面更是沉沉點點,凹凸不平,獅子鼻、柿子嘴,醜是醜到了極點了! 蒼須奴似乎也在觀察著他! 他那雙深陷在目眶子裡的黃色眼睛珠子,眨也不眨地注視著岳懷冰。 岳懷冰先對著他,這時反被他看。 四隻目光迎視之下,岳懷冰反倒是回避了。 卻聽得蒼須奴沉聲道:「岳相公今年多大了?」 「後輩今年二十六了!」 「二十六歲!」他翻起了一隻右手,肥胖的五根手指頭捏掐了一陣子,道:「是正月三日出生的?」 「不錯!」 「那應是寅時還是丑時?」 「是丑時!」 蒼須奴先是一怔!那張重疊的紅臉上頃刻間帶出了驚喜的笑容—— 「好呀!」 他邊說邊再站起來,伸延著一雙短小的胳膊,抖擻著精神道:「我家老主人神機妙算果如神驗,竟然把一二十年後之事算得絲毫不差,妙!妙!」 他一口氣說了兩個「妙」字,重疊的紅臉上,也竟然展開了鮮見的笑容! 岳懷冰真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全然不解地道:「老前輩,在下的生辰年月,你老是如何得知的?」 蒼須奴此刻情緒,看上去較諸光前,真不知好了多少,聞言後咧嘴笑道:「豈是生辰年月,就連岳相公你的四柱八字,老主人也都為你安排好了。」 「那……又為了什麼?」 「這就難怪了,難怪了!」 蒼須奴嘴裡連聲念著,卻向岳懷冰抱拳道:「天機不可洩露,岳相公,你是冷魂谷的一顆大福星,今後多有仰仗,借助正多!」 邊說邊自向著岳懷冰頻頻打躬作揖不已—— 岳懷冰慌不迭地還禮。 二人對揖了一陣之後,蒼須奴十分欣喜地道:「相公沿途勞累了,該休息一下,等一會兒我家主人必定還會有話!」 言罷深深一揖,興致致地轉身去了。 蒼須奴去後,岳懷冰倒是發了老大的一陣子悶兒! 無論他怎麼想,也想不透這其中的道理—— 要是照蒼須奴那麼說,自己的來此,分明在二十年前,已為本山故主所算定,他們也早就有準備來迎接自己這樣的一個人! 實在是太荒謬了,荒謬得近乎怪誕! 可是由蒼須奴的表情看起來,絕不似有片語隻字像是戲言…… 這其中的情形,岳懷冰可真的是想不通了,好在這個謎團日後絕對不愁解它不開! 他緩緩站起來,步入方才蒼須奴指示的那間房子! 垂在門框上的是一層珠簾,撩開簾子,見一純白細紗的月亮屏風。 室內佈置,極其雅致,琴棋書畫無所不備。 一面落地足有一人多高的古銅圓鏡,其上纖塵不染,照得人毫髮畢現! 白玉榻上鋪著金絲猴皮的長毛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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