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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遂即又道:「雪姑娘有所不知,這人與老朽仇深似海,今日若不除去他,來年老朽必將喪命其手,是以才不得不下此毒手!」

  少女冷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這件事我如不見也就算了,既為我撞見,就不能不管!你儘自嚕嚕嗦嗦做什麼!莫非還嫌苦頭吃得不夠嗎?」

  沈海月長歎了一聲,道:「這廝與姑娘不過萍水相逢,初初一面之緣;老朽卻與姑娘是多年來的鄰居,雪姑娘何以厚彼薄此?」

  話才住口,就只見雪山少女蛾眉一挑,嘶嗔道:「我看你真個是老糊塗了,這人在萬松坪居住,你當我真的就不知嗎?」

  「這麼說……」

  沈海月無限詫異地打量著她,心裡存滿了迷惘,因為據他所知,這雪山上兩個兄妹一向是嫉惡如仇,從來不曾允許任何人擅越住處雷池一步,何以竟然會對岳懷冰這個少年如此破格垂青?

  想到這裡,沈海月不禁打了個冷戰!

  因為萬一仇人邀天之寵,蒙對方兄妹三人垂青結為摯友,傳以武功,那麼後果可就簡直是難以想像!

  他的臉一刹時間,變為雪白!

  心裡真是說不出的懊喪氣餒,再加以二年潛心練劍,剛剛得到的一點點劍術根基,只為逞一時之快,居然毀於一旦,心裡自然更是愧恨無極。

  他心裡傷心一陣,憂愁一陣、悲恨一陣——一張瘦臉刹時間變幻無數次顏色。

  雪山少女冷冷一笑道:「沈海月,這些年你的所作所為當我不知道嗎?其實你結交強人,廣收門下,厚增摘星堡勢力。雖然這些事與你我當年所約定皆有所違背,我兄妹總以為你目前尚守本份,只要不犯在我兄妹手裡,我也都假裝不見!」

  頓了一下,她才又道:「——只是,這些日子以來,你手下的那葛管事卻時常鬼祟地潛入後山,向我兄妹作多項刺探,形同鼠竊,這才使我忍無可忍。今日就算不是遇見這位岳兄的事,你也休想我放得過你!」

  沈海月經過一番喘息之後,已可勉強站了起來——

  聆聽之下,察言觀色,越覺對方少女眉目間隱泛薄怒,這類奇女子,每不以善惡予人,意興所至,殺個把人稀鬆平常得很!

  他心裡一盤思,只得拉下臉來,也顧不得在岳懷冰面前丟人現眼,當時,乾咳了一聲,說道:「……姑娘與令兄天外奇人,老朽素日敬仰唯恐不及,哪裡還敢開罪!……」

  咳了一聲,他益形猥瑣地道:「……我手下的葛管事,實在也沒有這個膽子,……以老朽想他不過是刺探這個小輩的行蹤,誤入賢兄妹高軒而已——」說到這個小輩時,他的手自然指了岳懷冰一下!

  「哼——」雪山少女冷哼了一聲。

  「這些都不要再去提他了,以前的事,我亦不想多管——」

  略略一停,她的手指著地上的岳懷冰道:「這個人我要帶走,你以為如何?」

  沈海月苦笑道:「姑娘行徑,老朽自是無能干涉!只是此子心術不正,心存仇恨,只怕時間一長,勢必要與姑娘惹上許多麻煩!」

  雪山少女含笑道:「我想倒還不至於,只是貴堡中人不要常來打攪就好了!」

  沈海月長歎一聲,說道:「老朽萬萬不曾料到姑娘亦是練劍之人,老朽多年心血……」

  說到這裡,淚光瑩瑩地在眸子裡打著轉兒,一時垂首作唏噓狀。

  雪山少女忽然一笑,說道:「沈堡主莫非以為劍基被我破了,日後就不得再練了嗎?」

  沈海月一怔道:「姑娘意思?……」

  雪山少女笑道:「劍術之增進,純以心性而異,如你早先收斂心性,三年練劍,其成就早已數倍於今日,可惜之至!」

  沈海月歎息道:「姑娘可否……?」

  以下的話,他實在說不下去了!

  「你先等一會兒!」

  雪山少女說了一句,轉向岳懷冰身邊,蹲下身子來,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眼,微微嗔道:「你自己武功如何,莫非心眼裡連個底兒也沒有嗎?今天若不是遇見了我,你焉想還能再有活命!」

  岳懷冰此刻只有趴在地上喘息的份兒,聆聽之下,哪裡還答得上話來,只是雖是重傷之下,心裡還是挺要強的,被人家女孩子冷著臉數說一番,心裡總怪不是個滋味,一張臉漲得通紅!

  雪山少女妙目在他身上一轉,伸出了一隻素手,輕輕按在了岳懷冰前心之上。

  岳懷冰頓時覺出全身忽然一熱——

  不過僅此而已!

  隨後,少女已收回了手,岳懷冰登時就覺出身上輕快多了。

  雪山少女凝視著他,臉上固是帶著一片薄怒,微有責怪的意思。可是那雙澄波的眼睛裡,卻又相反地帶出一些想要笑的樣子。

  「暫時我還沒工夫管你的事!」

  她說:「不過,你放心,反正已經死不了就是了!」

  岳懷冰微微點頭,以表示其內心的謝意!

  雪山少女眸子一轉,似乎向遠處掠了一眼,遂即站起來,道:「狗就是狗,人就是人——」

  在場二人岳懷冰與沈海月都不明白她是在說些什麼。

  驀地就只見那雪山少女玉指遙遙向著身邊丈外一棵參天古松上指了一指——

  一線金光,由其指尖飛出!

  感覺裡不過是一絲極細的遊絲而已,也不知是什麼傢伙,光華一閃,樹尖上摔然有人慘叫了一聲,一條人影忽悠悠地直墜了下來——「碰」的一聲大響

  緊接著這人「啊呀」大叫了一聲,一個咕咚從地面上爬了起來,只是才一爬起,身子一歪又倒了下去!

  雪山少女冷叱一聲,玉手平空一掌,一抓,那人倒得快,起得更快

  只是站的方法不同,仿佛被硬吊起來的樣子,著力的支點是在當胸地方,又像是被一把鋼鉤硬硬鎖著前胸,硬提起來的樣子!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方才接岳懷冰入堡,頗為摘星老人沈海月所器重的武術教練之——「通臂神猿」馬天行。

  只是此刻看起來,這位馬教練可就是太寒慌了,仿佛全身上下一點力道也沒有的樣子,整個身子像是懸在屋簷下麵的一隻風乾雞,一個勁兒地打著哆嗦,兩隻眼皮巴耷拉著,順著嘴角一直淌著吐沫,那副樣子簡直是慘極了!

  雪山少女距離他少說有丈許以外,竟然隔個空手把對方硬提起來,這種功力,非但是嚇人,簡由是令人聞所未聞!

  「這個人心術不正!」

  她眼睛盯著他冷笑著:「上一次翻越萬松坪,偷了我兄妹一十二棵雪蓮的就是他!居然又想對我偷施暗算!」

  說到這裡,隨手一松,「通臂神猿」馬天行的身子不由自主咕嚕的一聲倒了下來!

  他身子一倒下的當兒,地而上的岳懷冰才發覺他袖子裡竟然藏有兩口飛刀!

  敢情他是想在樹頂上待機對雪山少女施以暗算,卻未曾料到雪山少女早已洞悉先機,使他奸計非但未能得逞,相反地自身卻受害至劇!

  沈海月頓時面色一變,他雖然自視過人,平素目高於頂,可是今日此刻在雪山少女面前,他卻是一點威風也顯不出來。

  當下長歎一聲,垂下頭來!

  雪山少女緩緩移步過去,低頭注視著地上的馬天行的屍體,由身上取出了一個小小的扁盒——

  她眼睛望向沈海月道:「這廝屍身,是由沈堡主你帶回去呢!還是由我就地解決?」

  沈海月苦笑說:「任憑姑娘自行發落好了!」

  「好!」

  雪山少女說了這麼一句,隨即打開了盒蓋,只見她挑起一根尖尖玉指,用指甲自盒內挑起了一些淡綠色粉末,足尖一踏已把馬大行的下頷踏開。隨即,把指尖上粉末輕輕彈了些在馬天行嘴裡,她足尖一踢,馬天行下頷又自合攏。

  沈海月這裡真像是只鬥敗了的公雞似的,一個勁兒地在旁邊打著哆嗦,看樣子既想討饒,又礙於啟齒,真有點進退維谷之感!

  「雪山少女這時緩緩走過來,道:「你也知道我兄妹住在雪山以來,就從來沒有管過閒事,這一次算是例外,你這個人說來雖是心術不正,卻也沒什麼大惡,既然如此,我也就莫為已甚——也罷,念在我們多年的鄰居相處的份上,我就邦你個小忙,暫時為你把散開元氯聚合起來。」

  沈海月登時面現喜色。

  雪山少女緩緩走過來,道:「沈堡主,你練習伏劍之氣有幾年了?」

  沈海月呐呐道:「大概有三年多!」

  雪山少女點點頭,只見她雙掌附合著一揉一搓,即由掌心內現出了一份白濛濛的氣體,這股氣體向著沈海月臉上一揚,後者身上立時起了一陣戰瑟。

  只不過是那麼劇烈地抖動了一下,沈海月身上原本淩厲的痛楚感覺,竟然爽然而失。

  他這時抖手投足,全身運轉了一回,覺得並無不適之感,一時間大喜若狂,口中不住地連口稱謝。

  雪山少女冷冷道:「你也不必太高興,我的兩極罡氣,只能把你散開的氣機聚集而已,事實上你原有的劍術功力,已然喪失,不信你可以試試看!」

  沈海月登時又吃一驚,當下暗裡提起一口真氣,試著向四肢上運展開來,不運尚可,這一運施之下,才覺出早已不是那麼一回事兒。這才知道三年的苦心付諸流水,對方只不過為自己保留一點道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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