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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譚嘯心中微微動了一下,暗想道:這人我與他並無深交,只是一面之緣,看他這種神色,莫非尚有所圖麼?

  這麼想著,內心不禁有些費解,遂又想自己孤身一人,身無長物,他圖財的可能性很小,別的還有什麼呢?我和他無仇無恨,總不會——

  想著不由把思索依梨華的心情暫時擱開,劍眉皺了一下,含笑道:「老兄,你去沙漠有事情麼?」

  老猴王搖了搖頭,接著哈哈一笑道:「沙漠就是我的家,談不到有沒有事,老弟你既要去沙漠,我就樂得有個伴,省得一天到晚,像個孤魂似的,到處飄遊。」

  他說著眼角擠出了魚鱗紋,端著肩膀笑了笑道:「老弟!你打算怎麼個走法呢?」

  譚嘯想了想道:「我們直去托克遜,經和碩焉耆,沿著雀河——」

  才說到此,西風搖手笑道:「這麼走就太遠了,老弟!不是我說你,在沙漠裡你還嫩得很。」

  譚嘯怔道:「那你說怎麼走呢?」

  西風晃了一下身子:「咱們先到尉黎,在雀河坐小劃子,到阿哈雅;然後直接坐木船由塔里木河入沙漠,一直就可橫過去了,那多快當!」

  譚嘯想了想,點頭道:「如果有船可坐,自是方便多了,只是這麼走法,我倒還沒聽說過。」

  老猴王哈哈大笑道:「所以你是嫩呀!得!就這麼著,你聽我的話,保險沒錯。」

  譚嘯點頭道好,二人催騎並行,踏著月色,緊趕了一陣。只覺冷風撲面,白日酷熱,入夜全消,待到第二日黎明,已到了一個小山鎮,這地方圍聚著百十戶人家,名叫「庫木什」。在一個當地人開的旅店停了下來,好在西風是個老內行,這附近差不多的人他還都認識,二人就在這裡停下來。西風叫人弄了兩缸水,好好地洗了個澡,在炕上睡了一覺。

  他們白天睡覺,夜晚趕路,三天之後,已來到「尉黎」。這倒是個大地方,地瀕雀河,是一個茶木轉運的水口,所以很熱鬧。在江邊上,二人牽著馬和駱駝,望著過往的皮筏和小船。

  這種內陸河流,不像長江黃河那麼水勢急湍,江水平靜地移動著,水色黃濁不清。西風望著江面,笑問譚嘯道:「老弟!你會水不會?」

  譚嘯微笑著點了點頭道:「自幼在江南長大的,怎能不識水呢?」

  西風笑了笑,又問:「在水中功夫如何?」

  譚嘯驚奇地看了他一眼,老猴王立刻解釋道:「因為這條水道上礁巖很多,不得不防。」

  譚嘯這才明白,點頭道:「你大可放心,在水裡泡個兩三天,大概還淹不死我,尤其是——」

  說著他嘻嘻一笑,手指江面道:「像這種江面,更不用談了!」

  老猴王口中「唔」了一聲,皮笑肉不笑地擠了擠眼睛,慢吞吞地道:「那就沒問題了,來!咱們上船吧!」

  這時正有一具大松木筏,靠在岸邊,撐船的撐著篙四面張望著,老猴王西風用本地話和他搭訕上了,幾經爭執,算是講定了價錢。

  那撐船的上來幫他們拉馬,拉駱駝。人馬都上了,還空著不少地方,顯得很寬敞,隨著起錨順水而下。走了一程,水面加寬,航行漸快。譚嘯坐了下來,老猴王西風走過來坐在譚嘯身邊。

  木筏上一馬一駝,都繫在木筏另一頭,譚嘯望著江邊林樹,心情較為開闊。老猴王西風卻不時觀注水面,他站起來前後低頭走著,似乎懷有滿腹心事,船行約有半個時辰,天可就黑了。

  撐船的在筏中木桅桿上,加了一盞羊角燈,淡黃的燈影,映在水面上,變成百十道金光,隨著波流左右閃爍,頓生奇趣。

  岸邊稀落的人家,點綴著幾點星火,十分冷清,水面上僅三五小舟,也都間隔很遠。

  譚嘯坐累了,站起身來,行到筏邊,老猴王西風這時也慢慢走過來。

  他指著黑沉沉的水面,微笑道:「這地方水流較急,很容易出事。」

  譚嘯微微一笑說:「你也太過小心了——」

  誰知他口中話尚未說完,忽聽西風口中大叫了聲:「哎呀!不好——」

  譚嘯心中方自一驚,就覺足下所立的那根木頭柱子,忽地往下一沉,「喀嚓」一聲,竟和木筏脫了節。他和西風二人的身子,整個往前方水面上栽了下去。譚嘯不由吃了一驚,當時正想旋身點足躍起,誰知他身側的西風,卻向他這邊倒過來,口中大喊道:「啊!糟——糟糕!」

  譚嘯閃避不及,被他撲了個滿懷,只聽見「撲通」一聲,一時水花飛濺,二人同時落入水中。

  這是雀河水面最寬最深的一段,二人這一落水,把那撐船的嚇了一大跳,不由怪聲叫了起來,無奈水勢急湍,不多時已把他的木筏飄出了數丈之外。這撐船人忙把錨鏈拋了下去,一面以篙撐著,怪聲地招呼著。

  水面上辟哩啪啦地響著。譚嘯露出了頭,他因擅水性,倒不太驚慌,誰知一收腿,才知不妙,原來整個下身,全被西風緊緊抱住;非但不能展動游泳,反順著西風往下牽拉的大力,直向水底沉去。

  他這一急,不禁嚇了個不輕,事出倉促,連憋氣也來不及,咕嚕嚕連灌了好幾口冷水。待譚嘯以內力正想把水由口中吐出時,他整個人,早已沒入到水中去了。

  這是一個可以想知的驚險場面,水中二人各自掙扎著,使譚嘯感到驚怕不明的是,西風始終緊緊地抱著他。水中游泳最忌的就是這樣,哪怕你水裡功夫再好,要是有人胡亂拉著你,你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有等死。

  譚嘯本以為西風會水,誰知這麼看來,他竟是一點兒也不會,有幾次譚嘯已掙扎著露出了頭,卻又被他用力地給拉了回去。

  十幾口水之後,譚嘯只覺得腦門子發昏,雙眼直冒金星,他知道再來幾口,自己這條命可就危險了。

  奈何水中的西風,竟跟瘋了似的,只管抱住譚嘯,死也不鬆手。譚嘯雖用力掙扎,卻也掙他不開,江水急浪中,二人乍沉乍浮。瞬息之間已流下了數丈以外,這時只見水面上遞來一支長篙,譚嘯忙分左手去抓,不想手才遞出,忽聽身後的西風口中吐著水大叫:「啊!啊!救命!救命!」

  譚嘯眼看抓著了,卻又被他拖了下去。差一點兒又喝了水,西風緊抱著他腰的一雙手,忽地用力往中一緊,譚嘯只覺得兩處「氣海穴」上一麻,不由大吃了一驚,當時猛地運氣往兩處穴道上一逼,口中怒吼了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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