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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他說著站起身來道:「你們遠道而來,我不打擾你們了,等一會兒司琴送點心來,各位如需別物只管吩咐他就是了。」

  說著即回到隔壁一室。白雀翁和紅衣上人,也各自歸到另一房中。短暫的幾句話,似乎已經決定了那個可憐孩子的命運,看來譚嘯真是凶多吉少了。

  心猿意馬的譚嘯,這兩天顯然感到有些不安,那是一種大難將臨的預兆,尤其是今天——紅衣上人裘海粟來到的次日。

  晚飯之後的譚嘯,懷著滿腔的憂怨,在書房內來回踱著,內心的莫名惶恐,更令他益形煩躁。他走到窗前,看著沉沉的夜幕,心中暗暗想道:「我的仇人都來齊了,該是我下手的時候了,我應該怎樣對付他們呢?」

  他記得臨走時,師父對自己的誡言,只可智取不可力敵,確是如此,他自問敵人之中,任何一人,都非自己所能對付,更何況四人合力了。自己要想一個辦法,分散他們,離間他們,叫他們自相火拚,而自己坐收漁翁之利。

  可是,這是多麼不容易的一條計策啊!想到此,他不禁又發愣,昨日和那老尼見面時,對方那雙深銳的眸子,在自己臉上掃視時,那種搜索的神色,似乎已在疑心自己的身份了。

  「唉!這四個人之中,真是沒有一個容易對付的,那紅衣上人更不知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想到這裡,不禁劍眉微皺,重重地嘆息了一聲,方轉過身來,卻聽見門外傳來晏小真的聲音:「譚大哥在麼?」

  譚嘯趕忙去開了門,欠身謙讓道:「姑娘請進!」

  晏小真神色黯然地走了進來,她穿著一身黑色衣裙,臉色很蒼白,秀髮微嫌蓬鬆。進門之後,一雙光亮的眸子注定著譚嘯,滿面驚疑之色,訥訥道:「大哥——大哥——你——」

  譚嘯怔道:「姑娘有何吩咐?」

  晏小真脫口道:「你原來會武功啊!」

  譚嘯不由大吃一驚,神色一變:「姑娘你說的什麼?我——不懂!」

  晏小真見他如此失態,更知所料不差,只是當面又恐羞惱了他,遂不再逼問,只歎了一聲道:「大哥!你能把你真實的來意告訴我麼?」

  譚嘯一笑:「姑娘今夜是怎麼了?怎會有此一問呢?」

  晏小真目光轉向地面,傷感地道:「我知道你是不會把實話告訴我的,可是我卻不忍心看著你——看著你——」

  譚嘯內心怦怦跳著,表面仍帶著微笑:「看著我如何?哈!姑娘,你太多心了!」

  小真嘆息了一聲,抬起了頭,苦笑道:「但願是我多心,否則——」

  她匆匆顧視了一下左右,進一步道:「大哥!今夜你答應我,不要——」

  才說到此,卻聽見門外一小僮的口音道:「譚相公在裡面麼?」

  譚嘯不由一怔,小真更是神色大變,她口中「啊」了一聲,忙後退了一步,站在壁角。譚嘯轉身去開了門,見是府內書僮司琴,不由笑道:「司琴!有什麼事麼?」

  司琴請了個安,笑嘻嘻道:「老先生在梅園之中,請相公前去賞梅,那幾株紅梅都已開了!」

  譚嘯窘笑了笑道:「哦!可是現在是夜裡,怎看得見呢?」

  司琴笑道:「梅園之中,已加了十幾盞燈籠,看來更是美,老先生還說請相公帶著紙筆,要請相公畫幾枝梅花呢!」

  譚嘯不由笑著點了點頭:「好!請你回去,我馬上來。」

  司琴鞠了一躬道:「小的領相公一塊去吧!老先生交待的。」

  譚嘯想了想,點頭道好,遂道:「那麼你在門口等一等吧,我換件衣服,拿了東西就來。」

  司琴道了聲「是」,退身而出。譚嘯心中動了動,暗忖:「我正好借此機會,摸一摸他們的底。」

  想著走進房內,小真忽地迎面走來,她臉色更蒼白了:「是爹爹請你麼?」

  譚嘯微微一笑:「在梅園,喚我去賞梅畫畫,令尊真雅人也!」

  小真不由抖簌簌地道:「大哥——你去麼?」

  譚嘯心內雖有些不解,可仍沒想到其他,當時淡然一笑道:「怎麼不去呢!姑娘,你有事麼?」

  小真苦笑著搖了搖頭,當時唇角微顫,似有話要說,卻又不便說的樣子。

  譚嘯轉過身來,在桌子上收拾著畫筆紙張,忽然他發現上次小真所畫的那張梅花,一半展開在抽屜裡,不由抽出一看,臉不由紅了紅,回頭道:「謝謝姑娘賞賜!」

  小真不由面上更是訕訕,她笑了笑,急把頭低下了,原來那張畫,本為小真撕成了兩片,經譚嘯貼補好後,另題了一首詩在其上,遂擱在畫瓶之中。此刻卻在抽屜中發現;而且上下款題著:

  譚嘯大哥法家雅正

  晏小真敬贈

  譚嘯羞於自己詩中心意已為對方看破,更不敢在此多留,匆匆捲好了畫,轉身一揖道:「姑娘如想作畫,請隨意留此,令尊見召,我這就要去了。」

  說著匆匆向室外行去。曼小真不由顫抖地喚道:「大哥——」

  譚嘯已行至門口,又回過身來,卻見晏小真秀眉淺顰地走前幾步,她手中拿著那贈予自己的梅畫,苦笑道:「大哥把這個帶在身邊,不要為人看見了!」

  譚嘯接過插入袖中。小真忽然秀眉一揚,抬起了頭,苦笑道:「梅園之中四面高牆,唯獨假山石後有窄門,直通後面桑園——大哥!你去吧!」

  譚嘯不明不白地點了點頭,含笑道:「姑娘不去賞梅麼?」

  晏小真輕歎了一聲,苦笑道:「我不去——」

  這時門外的司琴叫道:「相公換好了衣服沒有?快點呀!」

  譚嘯答應道:「來了!來了!」

  遂朝著晏小真欠身揖了揖,轉身出門而去。晏小真呆若木雞似地望著他的背影,口中訥訥道:「只怕你這一去,再想出來是不容易了——」

  想著她匆匆奪門而出,亡命似地直向桑園奔去,在那裡,可由半堵矮牆內,隱隱偷窺梅園的一切情形。

  譚嘯隨著司琴一路走著,想到了小真方纔的舉動,不由暗暗生疑,忽然他心中一動,忖道:「莫非那晏星寒等,已經看出我本來的身份麼?」

  想到這裡,他不禁打了一個冷戰,頓時停步不前。司琴不由好奇地望著他,眨著瞳子問:「相公是忘了東西吧?」

  譚嘯沒有回話,心中不禁又想到,自己太多疑了,試想昨夜他還親熱地向自己打招呼呢!怎會於一夜之間,就有所改變呢?再說自己一向謹慎,掩藏鋒芒,他絕不可能看出什麼來!

  這麼想著,不由又隨著司琴繼續前行,一面笑問道:「老先生另外還請有什麼人麼?」

  司琴笑道:「一個矮老頭、一個老尼姑,還有一個滿臉大鬍子的老道。相公!這幾個怪人,都是哪來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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