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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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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風塵出沒,仗劍江湖,早已養成了好涵養,確能處變不驚。心中儘管奇怪,表面上卻是不慍不怒。冷幽蘭像是沒事人兒般,只是靜靜地向對方打量著。 接著她才又發現了。 敢情這個姓左的高大老漢,竟是一個殘廢,斷了一條腿,這條斷腿上裝有義肢,多半是金屬所鑄,碰在地面上叮噹作響,煞是笨重,要不是依仗著那根紅木拐子,看樣子就像隨時會倒了下去。 這裡的人,多半對他都不陌生,他是「馬回回館」的常客,三杯酒下肚,無所不談,慣于講古論今。當今江湖之事,事無巨細,鮮有他所不知者,尤其有趣的是,前此不久,這玉燕子冷幽蘭,便曾是他酒後高談傾論的對象。 在座人大多均留有深刻印象,那麼,此刻玉燕子冷幽蘭的忽然真人出現,所帶給各人的爆炸性趣味,也就可想而知了。 眾目睽睽裡,姓左的已來到了玉燕子冷幽蘭座前,只見他圓睜著一對紅眼,上上下下把冷幽蘭看個仔細。冷幽蘭偏偏是好涵養,絲毫不著怒容,她身邊的那個丫環小娥,可就忍不住,霍地站了起來。 「瞎了你的狗眼!你當我家夫人是……」 話未說完,卻已被冷幽蘭冷峻的眼神兒給制止住。小娥只得忿忿地坐了下來。 冷幽蘭這才轉向當前這個姓左的,微微點了一下頭:「你猜得不錯,我就是冷幽蘭。你認得我麼?」 舉座哄然一陣大亂,緊接著立刻沉寂了下來。 姓左的朗聲笑道:「不敢,不敢。要說是過去,左某人還斗膽敢與你攀上一份交情,今天可就不敢了,萬萬不敢了……」 「這又為什麼呢?」 「為什麼?哈哈……問得好!」 姓左的怪笑一聲,忽然打住,寒著一張臉:「因為今天你已是段夫人了……是不是?」 「不錯!」冷幽蘭漾啟笑靨地道:「這又有什麼不同,我還是我呀!」 「哈哈!那可就不一樣了。」 「怎麼不一樣?」 「那是因為,今天你已不是『玉燕子』冷幽蘭了!」 姓左的說到這裡,忽然嘿嘿地冷笑起來:「今天你是段侯爺的夫人,鼎鼎大名的段小侯爺夫人!」 飯店裡立刻引起了一陣子亂囂,各人紛紛議論了起來。 冷幽蘭直到現在才認定了對方言下的不屑與敵意,心中甚是驚詫,自然有一份羞窘忿恚。 可是,她仍然隱忍不發,銳利的目光中,含蓄著幾許淩厲,狠狠地向對方盯視著,倒要弄清楚對方真實的用心何在。 姓左的顯然沒有半點收斂意思。 「各位,」他大聲嚷嚷著:「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高貴的夫人,就是過去鼎鼎大名的女俠玉燕子冷幽蘭,也就是今天段侯爺的夫人……」 座上人霍然為之起哄,一時紛紛離座,俱都向這邊擁擠過來。 姓左的像是有些醉了,也可能是借酒裝瘋,在眾人圍看之下,他的勁頭兒更大了。 「各位,你們可知道?」 腳下叮噹作響,身子骨一溜子歪斜,設非是借助於手上木杖幫忙,真像是隨時都要倒了下來。 「你們可知道……」他用著破鑼也似的嗓音嚷著:「這玉燕子冷幽蘭……過去的戀人是誰?是誰!」 冷幽蘭神色一變道:「你!」 姓左的哈哈大笑著,身子連連打閃,一隻手拄著紅木拐子,另一隻手指著當前的冷幽蘭。 「……這冷幽蘭她過去的戀人就是青麟劍客談倫,談大俠!」 四下裡又是一陣子轟動。 「你們可知道,談倫談大俠生前對她不薄,談大俠又是怎麼死的,你們可知道?」 冷幽蘭幾乎已舉起的手,聆聽至此,卻又慢慢地放了下來。 這一霎,她臉色蒼白,目光遲滯,儘管內心忿恙欲裂,可是姓左的末後這句話,卻把她即將爆發的怒火,引到了另一種情緒境界。 說實在的,談倫之死,她並不比其他任何人知道得更多一點。總之,人云亦云,都說談倫身入苗疆,罹染瘴毒,因以致死,如此而已。 想要多知道一點,也是不能。姓左的這句話,顯示著他似乎要比別人多知道一點,獨具真知灼見。 為此,冷幽蘭忍下了眼前的奇恥大辱,只是木然地向對方注視著。 姓左的敢情是酒興大發了,再加上情緒過於激動,那張大紅臉上早就見了汗,更以出息沉濁,「呼嚕……呼嚕……」咽喉之間像是拉動著的一隻小風箱。他這裡醉醺醺地說著胡話,卻是十足能令人相信的「酒後真言」。 一霎間整個飯店裡又為之靜寂下來。 「談大俠他死得太冤了……太冤了……」 身子一歪,叭喳一聲,倒在一張椅子上。 他同桌的人,趕忙把他扶起來。 「老左,你醉了。」那人好心地說:「就少說兩句吧!」 「胡說!」 姓左的勁頭兒還是真大,左手只一搪,已把那人給拐了出去。 「誰說我……醉了?」像是舌頭短了一截,聲音越加來得個大:「我飛天豹子……子左大同是有名的酒簍子,酒……酒葫蘆,也不……去打聽打……聽……」 冷幽蘭總算知道了對方的名號姓氏——飛天豹左大同,從而也就明白了對方那一條腿是怎麼斷的。不覺更加地感到驚異。 有人急於一聽下文。 「喂,老左,您倒是說呀,談倫談大俠他到底是怎麼死的呀?」 「談大俠不是中了瘴毒死的嗎?」 「不錯,是中了瘴毒……」左大同一個勁兒地向裡面喝著風地怪聲笑著:「你可知道他為什麼去苗疆,為什麼才……中的瘴?」 這倒是把大家給問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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