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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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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語不驚人死不休 酒是好酒一一四川陳年「玉糧液」。 菜是好菜——馬家「龍鬚大烏參」。 酒是一甕,菜只一味,也就足夠了…… 「好醇的酒!」那人仰天哈出一口酒氣,醉態迷離地強睜著一雙紅眼,卻把盤子裡最後的一條海參叉起來放進嘴裡,大嚼一陣,咽下肚裡。 「行了……」他說:「再喝我可要躺下了!」 四下裡拱拱手,算是答謝了這番盛情。 那麼多雙眼睛盯著他,一張張黑裡透紅的臉…… 人們的「渴望」只瞧瞧那種「呆滯」了的表情,就能知道,很明顯地表示出「意猶未盡」,只是說者意興闌珊,已有離開的意思,這就不免掃興了。 「事如春夢了無痕,人生一世如白駒過隙,對於大俠談倫來說,雖然他過世早了些,才二十來歲,但也就很不錯了」。 飲下了半碗殘酒,歎息著拿起了他的紅木拐子,似站未起,腳下叮噹作響,怪不俐落。 「嘿嘿。他年輕,漂亮,本事大,一口青鱗劍,當得上打遍天下無敵手,各位放眼當今天下武林,就拿近一百年來說吧,只怕再也找不出這等少年英雄了,更何況……」 他總算站起來了,是個殘廢。斷了一條腿,裝著義肢。此人六十開外,兩鬢飛星,倒還不顯老。 「……他文采風流,以書香世家,棄文從武,文經武略,樣樣精通。在關中,劍斬七惡,走岳陽,技伏群醜,哼哼,陝西的『黑馬騮』、西川『老刀螂』、雪嶺的『黑白雙煞』,這些個主子,哪一個是好惹的?可都在他手裡吃過苦頭,姓談的只要活著一天,這些魔王可都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咳!現在活該他們走運,又都一個個神氣活現了……不說了,越說越有氣,走啦!」 故事像是說完了,有人卻硬賴著,不叫他走! 「喂!等等……老頭!談倫談大俠,他真的死了?」 「噢——那還錯得了?」 「是什麼病?」 「這……」斷腿老者半擰過身子來,思索著:「聽說是一種毒……在苗疆中的一種『瘴毒』……」 「這就難怪了!」 本地人一向是談「瘴」色變,誰要是中了瘴毒,八成兒准活不了。姓談的既上中了「瘴」,保不住一命歸西。 有人為他忿忿不平地捶著桌子—— 「這就叫好人沒好報,媽的,好人不長壽,禍害一千年!最可歎的是那『玉燕子』冷幽蘭她!竟然也變了心,居然會嫁了人!什麼人她嫁不了,她偏偏嫁給那個姓段的?」 說話的漢子瞪圓了眼,扯著一條破鑼嗓子:「老頭,你倒是說說看,媽的,姓冷的這個娘兒們,她還有點心沒有?」 「這……」斷腿老者淒涼地笑著:「你問我,我又問誰?唉……人心嘛……女人終歸是女人……你還能叫她終身不嫁?」 「可是姓談的活著時候,對她不薄!」 「誰叫他現在死了呢!」斷腿人冷笑著:「罷!這檔子事千古亦然,說也說不清,唉……走啦,走啦!」 這一次他真的走了。 杖聲「篤篤」,帶著他偉岸的身子邁出了飯店的門檻兒,身形半截鐵塔也似地落在地上,吸住了那麼多雙目送的眼神——秋風裡正有幾片黃葉在打著轉兒…… 提起此老,卻也赫赫有名——「飛天豹子」左大同——一個曾是無惡不為,橫行黔貴垂二十年之久的黑道人物……然而,曾幾何時他卻沒落了,銷聲匿跡,落拓至此。 這些是已為外人所知的…… 人們不知道的事情還多啦! 說來令人難以置信——拿走左大同那一條腿的「仇家」不是別人,正是他嘴裡說的那個姓「談」的——「青鱗劍客」談倫。 一個能讓敵人讚賞欽佩,衷心折服的人,畢竟不同凡響。准乎此,劍俠談倫之飲譽江湖,可就絕非偶然了! 談倫真的死了? 答案是否定的! 說來可笑,天下事也就是那麼湊巧,正當飛天豹子左大同像是「說書」也似地在談論著談倫這個人的時候,談倫此人卻戲劇性地正好就現身在眼前附近。 甚至於在同一家字型大小——馬家老棧。 所不同的是,左大同在前店喝酒,談論在後店住棧,當中隔著一堵粉牆,卻開了一扇溝通前後的六角洞門。 酒館叫「馬回回館」,客棧是「馬家老棧」,根本就是一家買賣——在此「騰越」地面上,稱得上是最叫「字型大小」的一塊招牌。 透過了那一株青黃不一的老樹枝椏,秋天的太陽懶洋洋地灑落下來,這裡,那裡……凡是挨著了一點邊兒,都浸染上那種明晃晃的「金」色…… 他正倚身在廊子裡曬著太陽。 耳邊上響著那種單調的蟬鳴聲音,秋日黃昏裡,傳送著那種淡淡的野柚子花香。秒風無力,驕陽正暖,此時此刻,若能拋卻人世煩惱,偷暇打上一個盹兒,該是一種享受了。 人還活著,可是活得並不舒坦! 姓左的倒也並非全是胡說,最起碼他身中「瘴」毒這一節。卻是真的! 自從兩年前打苗疆裡出來,身子骨一直就不對勁兒,自己知道是中了瘴毒,照江湖上的傳說,便似只有等死之一途,偏偏他卻奇跡似地躲過了病發的第一年,熬過了更厲害的第二年,眼前這就進入到「不可思議」的第三個年頭…… 秋風起,他的病勢益見不起,仗著有一身硬朗骨頭和精湛內功,強自支持,猶能「不倒」,可是心裡卻有數得很。 「就快不行了……」 不止一次地,他這樣告訴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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