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無憂公主 | 上頁 下頁 |
二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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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影子陡然地由心田昇起,所帶來的壓迫感覺,似乎較諸潘幼迪更為強烈。 猝然間,如同當頭響了一聲鳴雷。忽然間,他似乎才明白到自己遠非早先自我估計的那般強大,強大到可以完全摒棄兒女私情於度外,作一個來去自如,不染微情的頂天立地奇男子。 這一剎那,他才發覺到自己敢情是錯了。 這一念之興,驚得他冷汗涔涔而下,他很明白這個道理,自己設非能做到超然於情慾之外一個無為隱士,便將不免要面對現實,周旋於潘朱二女之間,作一取捨。即使如此,亦非全策,終得貽笑江湖,淪為忘情負義之人!天可憐,他卻連專情一女的意願都難以達到。 上天似乎有意在捉弄他,竟然安排他在避情於潘幼迪的中途,更加錯誤地結識了朱翠,便使得這其間的感情糾葛更加錯綜複雜,心底昇起了一股冷意。 海無顏苦笑了一下,多少年以來,自從負傷於「白鶴」高立的奇妙掌力之下,從背後「志堂穴」上現出了那一點梅花痕跡之後,他就一直在忍受著這不可思議的傷痛折磨。 這個天底下,還不曾聽說過一個人能在所謂「一心二點三梅花」這般離奇莫測的掌力下逃過活命,有之,他大概就是唯一個活著的見證了。 正因為他是唯一活著的一個人,他就得付出「不死」的代價,日受痛苦的折磨,這種痛苦確實使他覺得有時候遠比死亡更悲慘,更痛苦。 因為死亡本身是沒有痛苦的,天底下只有活著的人才能忍受痛苦。 忍受痛苦不是沒有代價的。 海無顏之所以百般求生,無非是期望著有復仇的一天,如今雖然說時機並沒有完全成熟,可是已經接近了,甚至於可以說就要來到了。 也就是這將到未臨的一瞬間,最難忍受。 一陣近乎於痲痺的感覺,起自丹田,迅速地汛及全身,在攻心的奇痛之下,他全身簌簌地戰抖不已,一顆顆的汗珠,由兩眉交結之處滾落下來。 此一霎他全身如棉,彷彿被人把身上的骨頭抽走了一般,如果有人在這時向他伺機出手,他也只有授首等死之一途了! 多年以來,他已習慣了這種痛苦的折磨,也知道如何來忍受它,尤其近來功力大進之後,已能把這種痛苦減低到最低程度。 約莫有盞茶之久,他幾乎已經癱瘓的身子,才又坐了起來。 能夠焙煉出本身內元,在堅毅的信心與苦練之下,終於達到了目的,這其中卻與「西天盟主」邵一子所賜贈的「鐵匣秘芨」有著微妙的關係。 原來鐵匣秘芨中的薄薄十二頁絹冊,記載著當年乾坤二老二天門的武功精髓,邵一子之所以未能得窺其中堂奧,那是因為他本身功力智慧未能達到閱讀貫通的境界,是以雖懷有如是罕世奇寶,竟未能領會其精妙於萬一,殊為可嘆。 海無顏情形可就不一樣了,他原有極為紮實的武學基礎,智力、學識均過人一等,更加以他精湛的武功造詣,是以這卷二天門秘芨一經到手,只需細心閱讀,身體力行,頓生奇效。只不過其中若干二天門菁英功力,須待他本身功力精進到一定程度之後,才可著手練習。儘管如此,他已是受益不淺了。 子時前後,任三陽翻身下床,見海無顏榻上盤膝練功,訝然一驚道:「啊,你倒是起得好早!」 海無顏度過了漫長的一夜,痛楚既失,又復菁華內聚,微微點點頭道:「你也該練功夫了!」 任三陽啞然笑道:「比起老弟臺你來,鵝這功夫可就不足看了!」 海無顏點點頭道:「我知道,你是練『雷奔氣功』的,倒也不容易了!」 任三陽嘆了一聲道:「不瞞海兄你說,鵝這功夫不好也練了有二十幾年了,可就看不出有什麼大長進來,也罷,兄弟你是個大行家,今天鵝就當著你的面獻獻醜,也請你指教指教!」 海無顏自收服任三陽之後,這一路相處下來,頗覺他直率憨厚,對他已有好感,聽他這麼說也就不謙虛地點頭答應。 任三陽見狀大為驚喜,當時抱拳道了聲:「獻醜!」隨即演習起來。 只見他身子微微下蹲,雙手後背各按兩腰,就這樣擺起了老虎步子,每走一步,即深深吐納一次,每到後來吐吸聲音更為沉重。 這樣,走了三轉,站定抱拳笑道:「獻醜,獻醜,老弟臺你多指教!」 海無顏點頭道:「可惜,可惜——」 任三陽一怔道:「怎麼回事?」 海無顏微笑道:「你所練的這種功夫,雖然也是經過名師指教,名曰『上下奔雷』,久練自有奇效,只可惜你未能配合得好,是以久年苦練,猶未能看出大效果來!」 任三陽喘息道:「說的就是了,老弟你多指教!」 海無顏道:「練這門氣功,必須先要由內功調息著手,要到內元有了真火,再加以吐納配合,便可坎離相濟,而看出大功效了!」 任三陽苦笑道:「老弟臺你這麼一說,便可知道是個大行家。不錯,這一點鵝也不是沒有想到,可是嘿嘿,要練到內元生火,可是談何容易?!」 「那也不盡然,只要你心領神會,明於入手,以你如今的功力基礎,不過半年即可達到。」 「啊!」任三陽精神一振道:「真的?」 海無顏道:「且把你所練內功字訣報來!」 任三陽呆了一呆,期期未能出口。 海無顏冷笑一聲道:「怎麼,還有什麼忌諱麼?」 任三陽啞然一笑,自己也以為此番矜持乃屬多餘,當下忙自抱拳道:「豈敢,豈敢!」隨即報出了「正、乙、方、圓、烹、浮、散」七個字訣。 海無顏略一閉目,思忖了一下,又自睜開了眼睛。 任三陽期期地道:「怎麼?!」 海無顏微微點頭道:「這麼說,你和四川巴家門倒是頗有淵源了?」 任三陽一驚,笑道:「高明,高明,不瞞老弟臺你說,巴家門的七代祖師巴九峰老爺子,就是鵝的親娘舅,鵝們還是親戚呢!」 海無顏道:「這就難怪了,你方纔所報的這七字功訣,想必是得自令堂所傳的了!」 任三陽連連點頭說道:「正是,正是!」 海無顏冷笑道:「那你方纔所練的奔雷氣功,何以又得自陝南『秦門』?!」 「唉!老弟臺!」任三陽張大了嘴道:「鵝算是真服了你了,鵝本來就是陝南秦門出身呀!」 「這就難怪了!」海無顏微微一嘆:「錯就錯在這裡了!」 任三陽一怔,一時還轉不過話來。 海無顏冷笑道:「你練習令堂所傳授的內功有多久了?」 任三陽想了想道:「噢!那可早了,在鵝還沒有入陝南秦門之前的事了!」 「這就對了!」海無顏冷笑道:「你應該知道,這兩門武功在先天上就是背道而馳的,巴家的五行真氣與秦門的奔雷功,一練中庭一走丹田,雖不能說犯沖,卻是格格不入,你竟然如此糊塗,白白蹧蹋了數十年大好時光,難道你秦門的師父,竟然會沒有發現麼?」 任三陽聆聽之下頓時就呆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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