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無憂公主 | 上頁 下頁
一五二


  風來儀見對方果然是個知音的行家,一時大為欣似。

  她嘴裡報出了曲牌道:「來一段《七四》吧!」

  朱翠一笑道:「遵命!」

  於是這一瑟一琴便和將起來。

  朱翠初彈還怕摸不甚清,誰知一段《七四》彈下來,指法已熟,原來這銅瑟雖是形樣略異一般,但那十五根弦子用法一如焦尾瑤琴,朱翠以前五弦定合四上尺工為徽羽宮商角,即所謂琴中之中呂鈞,次五弦如之,兩手雙彈,即兩合字成仙翁音。

  一曲既罷,雙方已有欲罷不能之勢,於是緊接著第二曲《玉宮贍》彈和得越為動聽,一時間整個樓宇便沐浴在琴韻之間,那裡又理會得窗外雨瀟瀟。

  這一調《玉宮贍》情意綿長,彈和起來非得全神貫注不可。

  一曲既終,雙方已似到了「忘我」之境。

  風來儀一雙眼睛含蓄著罕見的慈愛,默默向朱翠注視著,甚久之後才微笑道:「我很久沒有這麼快樂過了,想不到你這麼聰明,第一次合瑟就能把握住個中三昧,真是難能可貴,如果舒卷還在人世,看見你彈奏得這麼好,不知他該有多高興。」

  無意中她說出了「舒卷」二字,不再冠以姓氏那個「柳」字,可見這個柳舒卷與她確屬私交非淺了。

  經過這番「琴瑟相和」,朱翠確實對於眼前的這個風來儀刮目相視,她原就感覺出她的氣質不俗,這時便更為心存敬仰了。

  一陣大風,揭開了窗前紗幔,帶進了一些小雨星子,使得朱翠猝然有所驚覺。「錯將大敵為知己」,這個疏忽可是不小,這是她一直暗中在提醒自己的。

  似乎有鬱雷在天上響著。

  朱翠掠了一下頭髮,懶洋洋地由椅子上站起,雙手捧著這具銅瑟走向風來儀道:「這真是一件難得寶貝,前輩你收回去吧,別叫我碰壞了!」

  風來儀道:「你碰不壞的,也許你還不知道,這銅瑟正是當年柳舒卷的隨身兵刃,他愛此瑟真是較性命還有過之!」

  朱翠一怔道:「隨身的兵刃?」

  「怎麼不是?」

  說時,風來儀已就其手中把這具銅瑟接了過來,只見她右手向那個銅瑟的把柄上一握,「呼!」一聲已掄了起來,一股巨大風力,夾著一團黑影,直向朱翠頭頂上砸了下來。

  朱翠一驚,倏地閃身縱開,風來儀卻緊跟著她閃出的身子驀地襲了過去。朱翠心裡一驚,倏地一個翻身,右手猛地遞出,想去搶奪銅瑟的把子,猛可裡肩上一沉已吃銅瑟另一端搭在了肩上。不容許她另有行動,只聽見「喀!」一聲,銅瑟一端似乎搭下來了一個盤頭,把她整個左肩頭緊緊鎖住,一時動彈不得。

  風來儀哼了一聲道:「你看如何?」

  手上一振,「喀」的一聲,瑟頂盤頭又自鬆了開來,倒是朱翠不經意之下為對方制了先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臉也紅了。

  風來儀道:「另外的妙用還多得很,更可兼發暗器。」

  才說到這裡,似乎由一隅傳過來一聲輕微的冷笑,只是這聲輕微的冷笑立刻為空中猝然傳來的一聲雷鳴所掩飾,緊接著亮出了一道刺目難開的閃電。

  風來儀、朱翠相繼為那聲冷笑吃了一驚,不約而同地一齊扭臉望去。

  閃電下,她們看見一個高大的人影停立在窗前廊下,閃電的光度,甚至於使她們清楚的看見對方這人穿著一襲藍緞長衣,也許由於被雨水浸濕了的關係,在閃電下閃閃有光。

  朱翠一眼之下,心中大為震驚,根本無需看清對方的臉,已可斷定這人是誰,一顆心頓時為之忐忑起來。

  對於風來儀說,這是前所未有的恥辱,儘管是惑之於風雨,但是對方欺身到近前咫尺,竟沒被自己發覺,對於一個像她如此武功而又自負的人來說,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當然接下的反應,實在是夠快的,隨著風來儀揚起的銅瑟,手指已經拔動了一很特殊的琴弦,「哧!哧!」兩股極為尖銳的破空之聲,夾帶著兩支銀光耀眼的銀釘陡地飛出,直循著窗下那高大的藍衣人身上射去。

  藍衣人顯然身負奇技,這一點可以由他在風來儀暗器出手之後,仍然沒有立刻逃開之意看出。

  那是一種武林中罕見的收接暗器手法。隨著藍衣人撩起的右手,一上一下,只聽見「叮!叮!」兩聲脆響,已把古瑟中飛出的一雙暗器接到手裡。

  閃電乍亮。這一次風來儀和朱翠都看得很清楚。對方敢情臉上帶著一面極其猙獰的面具,即使心知是假,亦不禁為之暗吃一驚。

  風來儀一聲清叱道:「你是誰?」隨著叱聲之後,身子已倏地騰了起來,起落之間直向對方藍衣人身上猛撲了過去。然而,她的這種進身之勢,立刻受阻於來人身上所發出的充沛內元罡氣。

  當然這種抗拒是無形的。風來儀似乎未曾防備到對方有此一手。雙方力道猝然一交接之下,她不得不中途落下,身子一歪,一擰,落身子現場一隅。

  來人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冷冷地道:「我只當不樂幫三娘娘武功有什麼驚天動地之能,今天一見不過如此,令人失望之至!」

  對於朱翠來說,這個聲音太熟悉了,「海無顏!」她心裡呼叫著,差一點脫門而出,然而,對於風來儀來說,這個聲音卻是聞所未聞的陌生。

  「你是什麼人?」

  吐出了這五個字,風來儀已向前踏進了一步。

  兩股內元真氣立刻在空中交接頂撞起來,憑著風來儀數十年交敵的經驗,她立刻就判斷出對方這個高大的藍衣人功力至強,是過去從未領受過的一個勁敵,這一驚使得她禁不住心頭昇起了一片寒意。

  兩股氣機繼續在抗衡著,只是從表面上看來,兩個人卻像無事一樣的平靜。

  「你好大的膽!」風來儀冷笑著道:「這裡豈是你隨便可以進出的!」

  「我想來就來!」藍衣人用同樣冷的聲音回答道:「包括你們那個不樂島在內,我只要想去誰也阻不住我!」

  風來儀怔了一下,搖搖頭道:「我不信,你只是口說白話而已!」

  「那就算是空口白話吧!」

  「你是誰?為什麼臉遮面具?」

  「這還不簡單!」藍衣人說得極其自然:「當然是不想讓你看見本來面目!」

  「這麼說,我們以前見過面了?」

  「也許是吧!」藍衣人道:「我已記不大清楚了!」

  風來儀在說話時,一面暗聚真力,好幾次都想試圖把對方護身真氣突破攻入。但是每一次對方都似乎有備在先,一任她內力攻向那裡,那地方總似有了防備,兩股力道交接之下,便使得她的用心白費。

  風來儀一向目高於頂,然而這一次卻是自內心對這個人生出了戒懼,那裡敢絲毫掉以輕心。

  「尊駕貴姓?」

  「我不會告訴你的!」

  藍衣人冷森森地接下去道:「不過你不必多心,今夜我來這裡,只是一次禮貌的拜訪,確實沒有心存惡意。」

  風來儀一笑道:「這麼說你是手下留情了?」

  藍衣人冷笑道:「對於貴幫,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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