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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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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一艘小船緩緩地在水面上移動著。 除了搖船的舟子以外,這船上只有兩個人:邵一子和左瞎子。 船上搭著竹篷,最多亦只能容納兩人,現在的容量已是飽和了。 二人之間,是一張小小的方桌,寶圖就攤開在桌面上。為了謹慎起見,船艙兩面都下著簾子,只靠著中間垂下來的一盞油燈,光度雖弱,卻已是夠了。 左瞎子微微顫抖的手指,摸著密密麻麻的特殊字體,嘴裡不停地念著:「計黃金十箱,白銀二十八箱,明珠玉器各十箱,分別以上好的樟木包裹白鐵之木箱盛裝,安置在七星山之北,大肚山以南,午時陽光穿照時,見群山交岔,於是再尋小孤峰——」 念到這裡,左瞎子停了一下,嘴裡喃喃道:「老天——老天,要不是圖上記載,祇怕神仙也找不到。」 邵一子道:「這些地方你可熟悉?」 「當然,當然,我是熟悉的!」 「小孤峰——小孤峰——」一面說左瞎子的手指又摸上了羊皮紙。 「夠了!」邵一子忽然抽回了羊皮紙卷:「暫時知道這些已足夠了!」 左瞎子愣了一下,咧著牙笑了笑,道:「現在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了!」 邵一子一笑道:「到目前為止,你我二人知道的一樣多而且還是一知半解,這樣彼此都可以信任,對於我們未來的合作大有稗益。」 左瞎子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仰起臉來想了想,才像是忽然明白,「呵呵」笑了兩聲,道:「邵老真是想得太周到了,太周到了!」 邵一子微笑道:「請先生海涵,此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也,這件事完成之後,老夫當親自向先生致歉,並將此事建議藏王,為先生立一生祠,供後世膜拜敬仰,也算是功在全藏,青史明標了。」 左瞎子嘴裡「啊唷」了一聲,呵呵笑道:「言重了,言重了,邵老這件事萬萬行不得,折煞我瞎子了——折煞了!」 他們在觀圖說話時,身邊一直留意著唏呼不絕的槳櫓之聲,很清楚地可以感覺出前進的速度。 忽然船速慢了下來。 左瞎子隔著船簾問道:「地方到了沒有?」 舟子的破鑼嗓子道:「到了,二位老爺下船吧!」 邵老人匆匆背好了圖卷,左瞎子手中馬竿子方自撩起船簾,即聽見「撲通」一聲水響,水花四濺裡,敢情那個舟子已縱身入水。 邵老人一怔道:「不好!」驀地搶身出艙,卻見一名錦衣童子雙手正自緊勒纜繩,把這隻小船硬拉向岸上。 所謂「岸上」,乃是一個延伸出水面的島形堤岸,在近水處設有一亭,景致十分可人。邵一子已知中計,舟子既已遁形,一腔怒火乃發向那名錦衣童子身上。 當下怒叱一聲:「大膽!」身子霍地縱起,劈空一掌直向那名童子身上擊去。猛可裡一人朗聲笑道:「好掌力!」說話時,那名錦衣童子已自就地一滾,快速地翻出兩丈開外,邵老人的一掌,竟然落了個空。由於那聲「好掌力」,才使得他注意到發話之人。 敢情那亭子並非是空的,裡面還坐著兩個人。一對白衣漂亮男女。男的錦衣緞帽,翩翩風采,沿著帽沿兩邊,各垂下一根風翎,和他頦下的一絡黑鬍,共風而舞,尤見瀟灑風雅之一面、女的更是生就的漂亮姿色,宮樣蛾眉,鬱鬱秋水,一領雪色長披,其上繡著鮮艷梅花,粉面團團,似乎永遠聚集著未完的笑意。 「西天盟主」邵一子乍然發現到這兩個人,禁不住驀地吃了一驚。正因為這男女二人原是相識,才使他格外覺得驚懼,事出突然,一向持重的他,也呆住了。 身邊人影輕閃了一閃,左瞎子也來到近前。 「怎麼回事?邵老。」 「哼!」邵一子才似回到了眼前情況:「有好朋友等著我們啦!」 此時亭中男女,已緩緩步出亭子。 「老爺子別來無恙,咱們好幾年不見了,幸會,幸會——」拱了一下手,含著笑道:「我這裡有酒有菜,如果不嫌棄,二位請共飲一杯如何?」 邵一子冷冷地道:「用不著客氣,賢夫婦竟然以這種卑鄙伎倆來對付我,哼哼,這又是為了什麼?」 白衣人一笑道:「老朋友先不要發這麼大的火,有話咱們慢慢說好不好?」 白衣婦人似乎一向很少說話,凡事以夫「馬首是瞻」,這時卻不禁發出了銀鈴般的一串笑聲,接著說道:「邵前輩這麼說就不對了,外子與我為了迎接前輩,已經坐候了三天,就是現在在這裡見面,也是費了一片苦心呢!」微微一頓,這婦人眉角掃向左瞎子。一笑道:「這位大概就是西北道上那個傳說已久的奇人『瞽目閻羅』左光斗了,失敬,失敬!」 左瞎子先是一怔,連連眨著他那雙瞎眼,鼻子裡冷哼了一聲,卻把頭轉向邵一子道:「老哥,你可沒有告訴我還有兩位貴客,這兩位朋友又是那個?對不起得很,請恕瞎子眼睛不靈。」 邵一子冷笑道:「鼎鼎大名的童氏伉儷你竟然不識,哼!青砂堡『瀾滄居士』童玉奇與『芙蓉劍』莫愁花的大名,你豈能不知?」 左瞎子那張消瘦的臉上,忽然間像是僵住了:「嘻嘻——」他冷嗖嗖地笑了幾聲:「知道,知道,想不到短短幾天時間,竟然拜會了這麼多成名江湖的朋友,我瞎子總算是沒有白活,嘿嘿!」 被稱為「瀾滄居士」的白衣人一笑,道:「左朋友真是太客氣了,二位請進來一談如何,請!」 邵一子見到對方童氏夫婦,即知道今日之會祇怕不易善罷干休,然而事到臨頭,卻也只有硬起腰桿,看看下一步又將如何。 心裡想著,即與左瞎子不約而同舉步向亭內步入,童氏夫婦果然是有心人。 亭子裡果然備有一桌豐盛筵席,每盤萊餚都加著蓋碗,顯然主人夫婦為候佳賓,並未動筷。邵一子打量著這一切,冷冷道:「賢夫婦太客氣了。」說罷不待招呼,自行拉開座位坐了下來。 左瞎子雖是瞎子,但除開視覺之外,其他各樣官能似乎較諸常人更敏銳得多。 隨著邵一子落座,他也坐了下來。只是他並非與邵一子併肩而坐,卻是在對面坐下來,那一根一直在手的馬竿子緊緊夾在兩膝之間。 童氏夫婦各含微笑也坐下來。 「瀾滄居上」童玉奇雙手拍了一下,亭外立即應聲走進一人,正是方纔手勒纜繩,也就是「白桑軒」侍奉童氏夫婦寸步不離的那個俊秀童子。強將手下無弱兵,顯然他也有一副好身手。 這時只見他對著邵左二人深深打了一躬,嘻嘻笑著上前為二人執壺斟酒。 邵一子道了聲:「邵某不客氣了。」一面說時,仰首把面前酒一飲而盡。 左瞎子也是仰首把面前酒一飲而盡,「叭!」打了一下嘴道:「好酒!」 「瀾滄居士」童玉奇道:「今日能夠請到二位,真是三生有幸,祇怕倉促之間,菜餚難合二位口味,還請多多包涵。來來來,左先生請!」 因為左光斗是瞎子,所以他才要特別照顧他,擺在面前的是一盤「棒棒雞」,童玉奇夾起一截雞腿遞過去。 左瞎子愣了一下道:「啊,你太客氣了!」 他雖是瞎子,感覺之敏銳,前文已敘及,是時右手輕起,「錚!」一聲,兩隻牙筷,已迎著了對方送來的那隻雞腿。立刻,空中這隻雞腿就像是被膠粘住了一樣的結實,絲毫動彈不得。 瀾滄居士童玉奇一笑道:「噯,不必客氣!」 手中筷子微微一抖,左瞎子忽然身子動了一下,那隻手在微微的一陣顫抖之後,不由自主地緩緩向後縮了回來,一直退到面前,接著四隻筷子夾著的那雞腿,慢慢地落向盤內。 童玉奇微微一笑,收回了筷子,只見左瞎子那張白臉上絲毫不著血色,臉上大大地現出了「不是味道」。 明眼人如邵一子者一看之下,即心內雪然,分明童玉奇這一手明是為對方揀菜,暗中是在與對方較量力道,而這一次左瞎子顯然是輸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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