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鐵雁霜翎 | 上頁 下頁
六一


  推開窗,見東方已微透著一線曙光,不由暗道一聲:「我該走了。」這才由牆上取下寶劍,把行李略事整理,系好寶劍,把那封信用信封封好在上寫了:

  「留呈
  方世伯尉川親啟
  內詳」

  跟著把燈一吹,暗影裡只見一黑影,幾個起落,已出了這方宅,飄於大街,揚長而去!

  兩個月後的一天,在離察哈爾省份不遠的昌平縣城裡,出現了一人一騎。馬上之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多情的李雁紅,一心想取道出關,好找找鐵守容,由沿途一路打聽知道鐵守容身在關外,由是暗猜葉硯霜也必定離那不遠,自己不辭千辛萬苦,千里迢迢,主要還是此情不死。想起數月前在葉硯霜身旁,竟好好的離開了他,如今又去找他,真是不可解說,撲朔迷離,命運弄人!

  她來至昌平縣,見市街繁華,人馬如梭。正行其間,忽聽身後一陣鋼鈴,搖得嘩嘩直響,不由停韁回頭望去,見身後竟是一騎黑馬,那鋼鈴之聲,正是發自這馬頸上一串鈴鐺,馬上端坐著一青年人。猛一看簡直長得和葉硯霜一樣,差一點怔住了,再仔細一看。原來這人左唇之下多一黑痣。

  只見他一身黑綢馬褲褂,面如冠玉,目如點漆,也沒帶帽子,腦後拖著又黑又長的一條大髮辮,手中搖晃著一柄極大的黑摺扇。馬背上還系著一柄長劍,劍鞘上亦為黑色。面含淺笑,露出一嘴又白又齊的牙齒,真是好俊的儀錶。

  李雁紅在馬上只看了他幾眼。身前的李雁紅,一身青緞長衫,儀表不凡,那人不由惺惺相惜地朝著李雁紅點了點頭。李雁紅見狀把頭一偏,佯作不見,還是走自己的。

  此時路上行人見狀,都停足不走,對那黑衣青年指指點點的,面現羨容。李雁紅隱闖人道:「紀公子今天可真俊,一身黑。」才知道這人原來姓紀,一定是本地住戶,要不人家怎麼都認識他呢?這時已近午,李雁紅見這黑衣人的馬,就緊隨自己身後,自己快他也快,自己慢他也慢,不由微慍,回頭朝他怒視了一眼,卻不料他卻破唇一笑……

  氣得李雁紅把頭一扭,心想這一定是哪裡的紈絝子,沒事在馬路上亂逗姑娘,她可忘了自己此時是男人打扮,人家怎麼會逗自己。

  一行一跟已走了不近的路,李雁紅見路旁正有一清真館子,高掛著牛羊肉的招牌,不由飄身下馬,把馬往門口馬欄上一捆,邁步走進那飯館。才坐定,一抬頭那黑衣人也進來,手中搖著摺扇,好不悠閒!

  這店中夥計一見這黑衣青年,都不由道:「三爺來啦,快請坐,要吃些什麼?」

  那黑衣人含笑略微點頭,坐于李雁紅對面桌上,一招手那小二已過來,見他在那夥計耳邊小聲說了些什麼,那小二連連點首,不時用眼還朝李雁紅看看,嘴中連道:「三爺放心,您的客人還有什麼話說,菜決錯不了!?

  這黑衣人才含笑點頭道:「快去吧,要快些上菜。」那夥計答應著,還鞠了一躬這才退出。李雁紅見狀,心想可惜他這份儀錶,看樣子還不是一個花花公子哥兒,自己生平最恨這種揮霍成性的富家子。不知怎麼,此時心裡倒暗暗想,但願此人別是這種人,否則真辜負了他這份長相。

  坐了一會見夥計也不來,不由正要呼喊,卻見先前小二手中捧著一什錦冷盤,含笑對自己道:「客人請先用冷盤,茶馬上就上……」

  李雁紅不由一怔道:「我沒叫冷盤呀!上什麼菜?」

  那夥計彎腰笑道:「紀三爺已為你先生叫了,三爺的朋友還有什麼話說!」

  李雁紅聞言朝那黑衣青年看了一眼,見他正專心一意喝酒,連自己一眼也不看,不由對小二皺眉道:「我與那人素昧平生,你把萊給我退了,我叫我自己的!」

  這跑堂的一聽也是一怔,馬上接笑道:「客人,你大概是初來此地吧?紀三爺素有小孟嘗之稱,大概是想交你這朋友,客人這麼做,不太掃紀三爺面子麼?」

  李雁紅一聽這人外號叫小孟嘗,想來倒是一豪俠的儀士,自己方才未免太以輕視他了。想到這,皺眉道:「這樣吧,菜就照原樣,也別退了,該多少錢我自己付,你去代我謝謝他一番好意,就說我與他既不認識,實在不便叫他破費。」這跑堂的聽完,一直皺眉,腳也不動。李雁紅急道:「叫你去你就去,你怕什麼呀?真怪,請客還有勉強的呀!」

  這夥計聞言才陪著笑臉道:「客人可別誤會,其實誰出錢都一樣,我們只不過覺得這樣太掃那紀三爺面子了。既然客人一定不肯賞三爺的臉,那有什麼辦法……」說罷就向那黑衣人走去。李雁紅見這跑堂的過去在那紀三爺面前說了半天,那三爺不待他說完揮手令去,跟著一雙俊目,往自己掃來。李雁紅在他這一視問,已窺其雙目神光十足,心裡暗驚,此人好純的內功,見他雙目瞪住自己,面容微笑,不由一偏頭,裝沒看見他,自己低頭吃飯。

  這時夥計又上了一盤海參,一大盤炸子雞,不由皺眉道:「夠了,我一個人哪吃得這麼多,下面的菜可以不要來了。」

  那夥計笑道:「紀三爺已把菜點好了,客人包涵一點吧。

  李雁紅一聽,不禁微慍道:「這真是怪事,我吃飯還要人家干涉,叫你不要再上,你就別上,再來我可要走了,看這些菜給誰吃!」

  那夥計見狀連忙答應著退下。李雁紅待其走後,一個人正在想,這人真怪,好好的請我吃哪門子飯?請客也不說一聲,哪有這種怪人。

  一個人正在想的當口,忽覺背後被人拍了一下,忙一回身,見正是那黑衣青年,此時晃著摺扇,面含淺笑道:「朋友,我紀翎什麼地方得罪你了,這麼不賞面子?」

  李雁紅見人家找上門來,不由臉上帶著不自然笑道:「紀兄此言差矣!小弟與紀兄素昧平生,實不敢無故受紀兄上待,還請勿怪才好。」

  卻不料此言一出,那紀翎突然雙目一瞪,冷笑道:「我紀翎一生熱膽對人,就喜交朋友,今日見你兄弟儀錶不俗,又是練武之人,才誠心作一個小東,略盡地主之誼,不想你卻如此自大,掃我盛意,難道我紀翎就如此不值你一交麼?」

  李雁紅聞言,心中真是既愧又氣,心想天下還真有這種熱性之人,不由正色道:「你我非親非友,實不敢領你盛情,絕非有怠掃你盛情,更不敢輕視紀兄為人,尚請少安毋躁才好!」

  紀翎聞言一跺腳道:「朋友,我紀翎有一個脾氣,凡是路過這昌平縣,會武而且年輕的朋友,一定得受我一席之情,可不能為你而破我規矩,今天這客我是請定了。夥計,上菜,要最上席,這朋友我交定了!」

  李雁紅一聽不禁惱羞成怒,一聲叱道:「敢上菜,誰端上來我不把盤子摔了才怪!」

  這黑衣年輕人一聽噢了一聲道:「好朋友,我佩服你!在這昌平縣,敢給我小孟嘗咬牙的,還真沒一個,我算服了你。朋友,離此不遠有個二裡坪,是朋友晚上那裡見,我紀翎要交的就是這種朋友。可一定要去,別叫我苦等!」

  李雁紅冷笑一聲道:「去就去,誰還怕你不成!」

  紀翎含笑道:「老兄你誤會了,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到那裡再說好不好?」

  此時那堂倌在一旁皺眉道:「三爺,這菜到底還上不上?」

  紀翎尚未開口,李雁紅已叱道:「你不怕摔盤子你就上!」

  此時一般酒客都在一旁看熱鬧,七口八舌道:「紀三公子的面子,你老兄何必不賞個全臉?」

  紀翎聞言搖手道:「得!不上就不上,我紀翔今天算第一次服人。朋友,晚上早點來!」

  言罷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對李雁紅一笑道:「兄弟,來時別忘了帶著你那把劍啊!沒有別的意思,不要亂想,別怕。」

  李雁紅臉一紅叱道:「誰怕你,登徒子!」

  不想此言一出,紀翎臉一陣青,回頭看了李雁紅半天微皺眉道:「朋友,你說什麼?誰是登徒子?我紀翎在這地方也呆了五六年,做的事都是俠義之舉,仰不愧於天,俯不羞於地,什麼叫登徒子?你說話可要負責任!」言罷那一張俊臉泛起一層紅暈,平伸單掌,往李雁紅似虛推了一下,反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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