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鐵雁霜翎 | 上頁 下頁 |
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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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李想是多吃了幾杯酒,聽完後竟一拍桌子高聲道:「聽見怎麼樣?慢說她還不是雲中雁,就是雲中雁,我李青還在乎她?我倒真想會會她,看她到底有多厲害。」 那陝西人聞言直道:「小聲點,人家也沒招你惹你,你這是幹什麼?」 那李青翻了翻眼皮,又往鐵守容這邊看了兩眼,滿臉不屑之狀。鐵守容看在眼裡,心中大是不悅,心想我也沒惹你,你居然罵起來了,又想到在外還是少惹事為妙,不由得把頭一轉,一個人吃著悶食。偏偏那陝西人多事,又對那李青道:「你看人家不理你咧,把頭都轉過去咧。」 那李青哼了一聲道:「自己還以為長得不錯呢,臭娘們……」 這話還沒完,就見鐵守容猛一抬頭,柳眉倒豎,杏眼圓睜,跟著就聽到那李青「哎喲」一聲,順著嘴往下流血。竟是一根雞骨頭,把門牙也打掉了兩個,那李青吐了半天,看見牙也掉了,不由怒火心燒,一拍桌子就竄起來了,用手一指守容道:「哪來的臭女人……哎唷,哎唷……」 這周圍的人都奇怪,怎麼好好的又哎唷起來了,再一看那李青又從嘴裡掏出一塊骨頭來,這一下更重,連兩旁犬齒帶下牙,一共打下了四個,直疼得他連話都說不清,嘴中還含糊著叫著說:「可不……得了啦!反了!反了!」 只見他雙手往下一探,竟由腿肚子上抽出兩柄匕首,都有一尺來長。那陝西人可慌了,一面死抱著他不放,一面道:「這可不是玩的,動刀子可不行咧,喂,你們大家可來拉著點。」 那李青在盛怒頭上,哪還會聽這些,右手刀子在陝西人面前一晃道:「你,放不放,放……我可先給你一刀。」 那陝西人嚇得一鬆手,就見那李青一個箭步,撲至守容桌前,舉刀就紮。說時遲,那時快,就見那雲中雁只把手中竹筷往上抬了抬,那李青竟紋絲不動,頭上青筋暴露,雖是大冷天,黃豆粒大的汗珠子朝下直淌。 雲中雁早就想懲治這李青一番,難得他自己送上門來,見那匕首已快臨頭頂。這才用那竹筷就著來勢,朝他「腕脈穴」輕輕一點。此穴位於手腕部之中心,撓骨及尺骨之未,與腕骨接合骨縫處,為人體要穴,屬雙穴,左右手腕處各一,雖為暈穴,如落手過重,可制人死命。那李青眼見刀已快紮上,就覺手腕一酸,接著全身麻木,那柄刀「噹啷」一聲落於當地,全身呆若木雞,分毫都別想再動,那份難受就別提了。 雲中雁處置這李青後,跟沒事人一樣照樣吃飯。這時那座上旅客可嚇壞了,他們只聽過點穴這一說,可真還沒見過,尤其那陝西人,跑到李青面前一面搖一面說:「喂,夥計走啊,這是怎麼了呀?」 雲中雁杏目一掃,冷笑著對那陝西人道:「你這朋友口出不遜,我要略懲治他一下,你可別動他,動厲害了可有性命之憂……」 那陝西人嚇得連忙放手,嘴裡連連求道:「請姑……娘你高抬貴手,救他一下吧,他是個粗人,何必對他認真咧。」 雲中雁微微含笑道:「他罵起人來倒挺會罵的,現在叫他罵呀。」 那陝西人陪笑道:「咳,咳!他是罵雲中雁,可沒罵姑娘你。」 就見鐵守容柳眉一豎叱道:「我就是雲中雁。我哪點地方得罪他了?今天叫他還個公道,要不然厲害的還在後頭呢。」 那陝西人一聽嚇得一抖擻,連退了兩三步,嘴裡道:「什……麼,你就是雲中雁……大…俠客?」 鐵守容回臉笑道:「怎麼樣,不像是不是?……雲中雁也不是三頭六臂,用不著嚇成這樣。」 這時那周圍酒客一聽眼前這少女竟是轟動江湖的俠女雲中雁,不由轟然一聲,也不吃飯了,都偎上來爭睹俠客。那李青雖全身麻痹,可是心裡還清楚,一聽這個主竟是雲中雁,一股涼氣直透腳底,心說這可完了,連金七爺都叫她給揍了,別說我這塊料啦,一時嚇得全身顫抖不停。這時那些酒客,見李青這副樣子,都不由不忍,於是就有那膽大一點的對雲中雁道:「俠女乃世外高人,何必與他一般見識,還是原諒他,給他解開穴吧。」 由是你一句我一句,都向雲中雁求情。鐵守容見狀也不便再堅持下去,慢慢走下位來對那陝西人道:「你用手握緊他手腕子別動。」 那陝西人馬上唯唯稱是,上前雙手握住李青手腕,鐵守容掄手一掌,正擊在那李青後心,只聞那李青「哇」一聲,吐出一口粘痰,踉蹌就坐於地。雲中雁解了這李青穴道,冷笑對李青道:「我雲中雁做事向來恩怨分明,你自己想想你剛才說的是人話不是?你要不服氣,隨時可找我。我名字叫鐵守容,你可記好了。」 言罷起立,丟了一兩銀子在桌上,舉步往外就走,那店家哪敢再嚕蘇一句,連忙把馬牽出來,鐵守容牽著馬在這大街上走了一陣,心想天已晚了,不如就在這兒住下吧。他走到一家客店前停住,小二出來牽了馬,雲中雁見這客店尚還寬敞,也就跟著那店小二走進店內。此時已是華燈初上,住店的客人甚多,來來往往直似穿梭一樣。鐵守容是住在靠東的一間偏房,走了一整天,使她感到勞累十分,入房後倒頭便睡。 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她由夢中驚醒,豎耳一聽,卻是由隔壁傳來的一陣木魚之聲,心中暗暗奇怪,這僧人深夜還念什麼經?……再聽那木魚聲密而連續不斷,每十下快點又加兩下慢點,聲如滾珠,十分悅耳,決非一般出家人所念之經。心想自己隨師八年,朝夕都聽師父作課,差不多的經卷,自己一聞便知,似此異聲自己真還沒聽過。再聽那木魚聲又不響了,正要翻身再睡,那木魚聲又起,這次鐵守容卻已聽出,是一套「紫虛梵」。心想這「紫虛梵」是修道者最上修典,僧道尼欲念此經者,自己必要先有極強的內功定力。早年隨師時,曾見師父也念過這經,每次念完總是搖頭歎息這經太過玄妙,不能達到至高境界,自己還常常勸師父多念此經,但師父說此經不易多念,如無極高內功決不宜念此,否則勢必走火人魔,故此對這套「紫虛梵」有了相當認識。此時一聽這一家人念的竟是這經,哪能不驚得目瞪口呆。 她由床上起來,穿好衣服,輕輕推開那扇小窗,見外面雪已停,陣陣冷風令人忍不住寒。她系好了劍,一彎身,已穿出窗去,直像一片鵝毛,落地連半點聲息都無。略一打量那鄰屋,見房中燈光獨亮,知道那出家人還未睡,她可不敢大意,一提氣施出上乘輕功,「八步淩波」,就見一條白影一閃已來自窗下,真是一點聲音都沒有。見那小窗緊閉著,大厚的牛皮紙貼得嚴絲合縫,此屋內木魚聲正緊,雲中雁用劍尖輕輕一點那紙,己開了一半寸來長的小口,所幸並沒帶出半點聲,她就著那縫往內一看,只見那桌上燃著小半截殘燭,婆娑光影裡照著一個老尼姑,這尼姑年逾古稀,一顆光頭卻是滿頭銀髮茬子,雙目緊閉,兩眉過頰,面色極為紅嫩,此時正盤膝坐在床上,床前有一小幾,正放著一紅色龜甲,手中銀簽一下下都敲在那龜甲之上,發出鏗鏘之聲,十分悅耳。守容心想怪不得這聲音怎麼這麼好聽,原來所敲的並非木魚,是一塊龜甲。 此時見老尼口中跟著那龜甲聲念,雙眉緊蹙,像是有無限痛苦,頭上熱氣騰騰直冒白煙,知道正是這「紫虛梵」最緊要關頭,此時如果遇外音擾亂定必受傷無異,暗想這老尼好大膽,居然敢在這旅店中習此上乘功典,如遇外人無端驚擾了,豈不得不償失。 忽然那老尼一聲低叱,隨即字字高音,如石階般級級上升,每一音都似發自丹田,調如元曲,音雖響卻不尖,每一音人耳都似同擊鼓般震動耳膜,使人搖搖欲墜,無法自主。心想不好,正要返身避開,所幸那音已停,鐵守容已被這「乾元內功」震得幾乎不支,心想這尼姑好高的定力。此時見那尼姑已住銀簽,隨即睜開雙目,開合間閃著一股精氣,令人不敢逼視,那老尼面有喜容地下了床。擦了擦汗,由大袖裡取出一紙卷,攤於桌上,就著燈光細細觀看。守容依稀判出,那是一張草繪的地圖。那老尼忽然雙眉一挑,迅速地卷上那地圖,守容就知不好,「金鯉倒穿波」才竄出丈餘,就見那殘燭突然一滅,「呼」一聲,那兩扇窗戶自開,未容守容站定身形,已見由內穿出一條白影,快似脫弦之箭,只一閃已立於窗下,偌大的衣袖被這夜風吹得前飄後揚,正是那老尼姑。 那老尼似頗驚訝這少女有如此輕功,居然在自己手下容她竄出四丈以外,幾乎是不可多見的少女,她以一雙不怒自威的目光看著守容,也不說話。 雲中雁本想趁這尼姑還未出來之時,自己怎麼也可逃開她眼下,不想這老尼身法竟快速至此,想躲也來不及了,不禁也望著老尼呆呆發楞。 半天這尼姑單手打了個問訊慍道:「姑娘深夜持劍窺窗,不知是何居心?請說明來意,否則恕貧尼開罪了。」 那鐵守容聞言後一陣面紅羞道:「我……我是聽見木魚聲,隨便來看看而已。」 老尼聞言冷笑道:「貧尼夜晚作課,與你何干?你既手持寶劍,想必有恃無恐,不給你點厲害,諒你不知我何如人也。」 言罷身形一晃,已來至守容身前,劈掌照劍便抓。鐵守容見老尼掌風急勁,知是一高手,自已連日來連續樹敵,實不願再多得罪人,何況今夜是自己理屈,也怪不得人家發怒,當時見老尼居然敢用掌硬抓自己劍柄,這種「空手奪刃」是武林中難見的功夫,尤其對方如是施的是刀劍等類,更是大忌,因為只稍有偏差,或對方手腕較活,就極可能抓在鋒刃之上,故非內功鷹爪力有極深造就者,不敢輕易出此招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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