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鐵雁霜翎 | 上頁 下頁
一八


  這一下,那夥人可高興了,就有的說請進也有的去倒茶,把她待若上賓。那為首之人才開始問道:「兄弟,請把你那除蛇妙法公佈一下吧。」

  鐵守容哪有什麼除蛇妙法,被人家這一問,真給問住了,不由脫口而出道:「你們派人去看,只要看到了那蛇,叫我就行了。」

  眾人不禁一怔,心說,「這是哪門子妙法?我們要敢去看,也不躲在這屋裡了。那鐵守容本想隻身前往,但如今看他們一個個談虎變色,如臨大敵,心裡也難免有點膽怯。心想不如借他們這夥人,把那蛇引出來,自己再見機行事;如今看他們對自己有懷疑之色,不禁想出了條引蛇妙計,當時就道:「你們派人去找兩頭豬,把這豬用繩捆上,一頭穿過樹拉到這屋裡來,到時候,就把這繩子硬拉,把那豬吊在樹上,這豬一痛就叫,那蟒聽到豬鳴,一定會聞聲而至,不是給引來了麼?」

  那一夥笨夫,根本連字也不識幾個,這一聽都叫起好來,有的說還是人家老弟行。有的還罵他奶奶怎麼咱就沒想起這個辦法。一會兒就真弄了兩頭豬來,按鐵守容所說把那兩頭豬吊在三丈以外的一棵樹上,守容又分配了那些人,等會兒那蟒出來了,你們什麼都別管,就管用箭射它。一切都分配好了,這守容才坐在小房中,光等那蟒出來。

  誰知那豬在樹上叫了半天,一點動靜也沒有。正自想若這方法不靈就糟了。就聞外面那放哨的一路跑一路大叫,沖進這房中,喘道,「來了,來了,我的媽!可……可嚇死我了,這東西這麼大……乖乖!」

  這一來全屋的人都嚇壞了,就有人要關門。守容雖然也害怕,但她到底身懷絕技,比他們好得多。聞言起立,略為緊了緊衣服,抽回了劍,回頭對眾人道:「你們別怕,有我呢!」然後回身問那人道:「你在哪看到的?」

  那人才驚魂乍定地說:「我看到那傢伙,由半山往這邊遊過來,全身紅鱗,有水缸那麼粗,乖乖!」

  旁邊那些人,竟有的叫起來了。守容又好氣又好笑,心說:你們還來捉蟒呢,這還沒見呢,就嚇成這樣。當時回頭道:「你們記好我的話,用箭射就行了。」言罷一蹬足,就像箭一樣竄出去了。

  她可不敢大暴露身形,一出來先找棵大樹竄上去,再回頭看看那夥人,竟把窗子門都關死了,只留下一道縫向外偷看。

  這時那豬正叫得厲害,守容又往前竄了六七棵大樹,就看見那豬吊在不遠的樹上。突然她嗅到有一股腥氣,不由展目四顧」竟嚇得她倒吸一口冷氣,原來離那豬不到兩丈的山根下,正遊著一條紅鱗大蟒」那蟒真有水缸那般粗細,少說也有七八丈長,嘴中紅信亂吐,好不驚人!

  雖說這鐵守容身懷絕技,但到底出道未久,似此怪蟒,別說是見,連聽也沒聽過,本想回去,但自己來時已吹了大話,回去無法交待,再說這東西,已在眼前,自己還真不敢亂動。就見那蟒遊過離豬約一丈處,就不動了,伸著那鬥大的頭,望著那豬,兩腮鼓動頻繁。那豬也怪,此時竟也不叫了,就見那蟒鼓了好一會兒腮,突然張口噴出一股白氣,那豬挨著那白氣,一陣亂抖就不動了。隨著見那蟒張口一吸,那豬竟似箭頭一樣投入那蟒口中,遂聞一陣亂嚼,那約百斤的一隻整豬,活生生地被那怪蟒吞下,如此又向那第二隻如法炮製。

  鐵守容心想:此時不下手,可就沒機會了。見那豬正在怪蟒口中似咽非咽之際,自己已由囊中拿出兩隻瓦面透風鏢,一抖手往那怪蟒雙目打去。那蟒也是惡貫滿盈,正自享受美食,哪料到有此一著,就聽到波波兩聲。雙目竟被打瞎,直痛得那蟒吱吱地一陣亂叫,全身竄起好幾丈高,尾鞭掃處,樹倒塵揚。石破天驚,聲勢好不驚人。

  鐵守容僥倖得手,不禁心花怒放,一聲嬌叱,騰身而起,竟往那怪蟒處奔去。那蟒雖雙目已瞎,但聽嗅仍極為靈敏,此時正在痛怒攻心之際,突聽得身前有聲,竟負痛往前猛竄過來,口中毒氣狂噴不止。所幸這怪蟒雙目已瞎,目標認不準確,這一頭竟撞在那棵古樹上,只聽得咯嚓一聲,那樹竟自折斷。那蟒沒有撲到敵人,自己頭倒撞一個半昏,一時野性大發,只見一條紅影上下揮舞,吱吱連聲,遠近山石林木,只要挨著就碎。

  在紅影之中,還有一瘦纖身影,上下竄動,手中寶劍,閃出一道青霞,時上時下,時左時右,端的美妙已極。那般官人在窗縫裡,直看得屁滾尿流,有的膽子比較大一點的此時竟叫道:「夥計,快看哪來的這麼一隻大雁呀!」

  眾人偎上,果見那大雁時起時落,在那怪蟒之中,身邊還帶起閃閃青光。突見那雁兒一聲嬌叱,從那蟒頸處騰起有六七丈高,手中青光起處,竟帶起一條血泉。這時眾人才看清,哪是什麼大雁,竟是方才獻計誘蛇之年輕人,不由都喝起彩來。有的說:「恐怕這人是神仙投胎吧?」又有的說:「哪裡像人?簡直像一個雲中雁嘛!」一時眾人竟忘了畏懼,三言兩語,把那鐵守容敬若神仙一樣。

  且說那鐵守容施出平生所學,竄高縱矮,手中劍見機就刺;但那蟒性極強,雖身中十數劍,猶自狂嘯暴怒不已,直累得鐵守容香汗淋漓,嬌喘不已,心想如此再鬥下去,自己非糟不可。此時見那怪蟒,前身人立,正在辨聽敵人方向,口中腥涎連滴不已。鐵守容忽然發現,在那蟒前段上腹部有約一尺寬的一道白圈,竟自收縮鼓動不已,像是無鱗模樣。心中忽然想到,曾聞師父言道,凡是千年以上蛇獸,全身必有一處要害,其它地方雖重創,亦不至致命,唯獨要害處,只需稍有傷害,定可制其死命。心想莫非這白圈就是這蟒蛇要害不成?想到此,鼓起餘威,雙臂一振,「一鶴沖天」,拔起六丈來高,往那蟒頸落去,單足一挨那蟒背,手中石雨劍,轉出一個劍花,疾若電光石火往那蟒腹白圈斬去。只覺手中一軟,竟把那白圈劃開了一尺多長七寸多深的一道大血溝。就聽蟒一聲慘鳴,那蟒血竟噴了鐵守容一身一臉。還沒容鐵守容二次騰身,就覺身後極強勁風撲背。

  好個鐵守容,在此千鈞一髮之際,竟然處心積慮。只見她手中劍朝上一舉,「舉火燒天」,全身向前猛一伏,好一個「臥看巧雲」式,就覺手中劍一緊,那蟒後下腹,從劍上劃了過去,皮開肉裂,腥血四濺,那蟒身竟擦著守容頭皮飛過。鐵守容驚出一身冷汗,再一摸頭,那帽子已不知何處去了,露出滿頭秀髮,守容見大功告成,心中驚喜不已,雙足用力縱起,想落·向對面怪石。身才縱起。就覺鼻端一陣奇腥,再看周身竟被一層雲霧罩住。知道是那怪蟒所噴毒霧,嚇了個忘魂失膽,總算她見機停止呼吸,否則早就毒發身死。她勉強地站在那塊怪石上,仗劍而立,見那蟒猶在地下,橫掃暴怒,知道這是它最後餘威。自己此時驚魂甫定,只覺得一陣嘔心,連吐了兩口,知道已中蟒毒,那蟒此時聲勢漸低,最後竟自伏地抽縮不已。

  就聞得遠近人聲陣陣吵雜,鑼鼓喧天,那般差人也自屋中跑出,離著那蟒有十幾丈,圍了個水泄不通,燈下照耀得通明。鐵守容知道那蟒已死,這才勉強提住氣,縱下山來,就聽見轟一聲,那人群竟把她圍了個滿,有的跪在地下直喊她女神仙。守容知道自己此時頭髮已露出,不便再偽裝男的,含笑對那般人道:「你們萬不要近這蟒,當心那些毒液中人就無救了。」自己就覺得頭一陣昏,差點不支,當時強咬著牙,排開眾人往回路上走。

  正是功成身遲,她勉強提著氣走出這烏鴉嶺,也顧不得再去取那衣服。這時人聲吵雜,大街上人三五成群都往那烏鴉嶺奔去。一陣滿足的笑,浮上了她的臉,心想自己雖身受蟒毒,生死未蔔,但總算為地方上除此大害,雖死何憾?

  看看那旅店已在面前,她想著小梅,不由一陣疾馳。那路上的人,見一個少女,全身鮮血,披頭散髮,手中還提著明晃晃的一把劍,不由驚態萬狀,就有人從後喊:「那人就是力殺怪蟒的女俠雲中雁啊!」

  於是一傳十,十傳百,她身後己跟了成百的人,這小店中人也出來了,就聽到有一聲尖叫:「小姐,你……可急死我了。」

  那小梅竟從人群中撲出,不顧血腥,就要撲過來,那鐵守容此時神智已昏,見小梅來了心中一松,一跤栽倒,口中還道:「小梅……你千萬別……碰我,當心毒。」

  就有人把小梅拉住道:「這位哥兒,千萬別挨那蟒血,方才就有兩人用手摸那蟒,如今手都腫了……」

  小梅見小姐已昏在地下,不禁放聲大哭,一面還掙著要撲過去……一面把帽子一把抓下,口中還哭道:「我不是男的嘛,叫我過去吧……」

  這些人才發現,這兩人都是女的。這會兒就來了兩郎中,站在鐵守容面前,想伸手不敢伸,直皺眉。那小梅一面哭,一面罵:「你是什麼狗屁大夫嘛,快給我姐姐醫好,要不然你們就別想活了。」

  那大夫搓著手道:「先用水給她洗洗……」

  就這一會兒,見那鐵守容已滿臉紅腫,一張玉臉,已脹得有面盆大小,口中唾沫流了一地,那小梅已哭得死去活來……正在鬧得不可開交時,見人群裡走出一個老婆婆,這老婆婆也有七十多歲,她慢慢走到鐵守容前,用手撥開她一隻眼,慢慢點點頭,低聲道:「還不要緊,再晚一會兒就不行了。」說著回頭對小梅道:「這位姐兒,你就別哭了,快過來幫我把她抬到屋裡去,晚了就不行啦!」

  這時那拉著小梅的兩人才放開手,老婆婆脫下那件上襖外衫,往鐵守容身上一搭,兩隻枯枝般的手往上一按一提,就像抓小雞一樣地給提起來了。小梅撿起了地上的劍就往前領路。那兩個大夫還在旁嚷道:「這是怎麼回事?到底誰是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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