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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自第一滴汗珠,從額而頰而耳滾落後,汗珠就結成了串,那熱氣,如蒸籠水沸,若初秋晨霧,沒個休止。

  郭飛鴻的臉色變了,由先時的安詳,轉為微紅,再轉朱色,又轉淺灰、深灰而漸黃漸枯……

  他那口真氣,已提不住了,但他有了感應,那白蠟蟲汁,已將由老人眉心傷處吸出,它很近了很近了!

  近到也許只有數寸,不!也許僅有寸許。

  可是真氣已難濟,他漸覺昏沉、窒息,若勉強掙扎下去,蟲汁未必能夠吸出,他卻勢將脫力而死!

  他想放棄,也是實在無能為力了,在這剎那,人天身靈交戰下,良知勝過私慾,仁忍忘懷安危,全力施為!

  轟的一聲,他知覺頓失……

  醒來,睜眼,驚咦一聲,如墜幻夢!

  他,依然端正跌坐老人對面。

  老人,臉上的油泥、污垢,真怪,早已消失無蹤。

  再注目,妙呀!

  老人,不!如今已是寶相莊嚴的佛祖了。

  那三千蓬結的煩惱絲,就落在身前地上,老人何時成戒?何時落髮?何時……這一切豈非是夢?

  夢?未必,他記起了老人眉心的紅珠。

  紅珠已失,卻釘著根狀如小小牙箋的木針!

  郭飛鴻搖搖頭,記起自己脫力瀕殆的事,於是提聚真氣相試,那時一口真氣提起,人竟倏忽緩緩飄了起來!

  他大驚失色,哎呀出聲,立刻嘭的一聲又摔坐地上。

  怪!怪!怪!

  他一連哦了三個怪字。

  豈料跌坐正中,寶相莊嚴的老人,卻低沉地開口道:「怪嗎?不,一點也不怪!」

  老人開了口,郭飛鴻才想起禮數,才待合十,哪知老人已很快地揮手阻止了他,以沉靜的口吻道:「施主,我當不得你的禮數!」

  郭飛鴻一愣,道:「老佛祖……」

  老人卻合十接口道:「阿彌陀佛,施主請安靜,聽老衲再說當年。」

  郭飛鴻傻傻地看著老人道:「不,弟子自蒙指點,總算將花、石二老怪擒住,不料江湖經驗不足,中了宵小的暗算,使……」

  老人一笑道:「施主,這件事過去了!」

  郭飛鴻啊了一聲道:「可是老佛祖初意,卻是令弟子……」

  老人手一揮道:「施主說,老衲也要說,怎能說得清楚,老衲留世已不久,施主遭遇種種,老衲盡知,現在可否先聽老衲幾句?」

  郭飛鴻頷首道:「是,弟子恭聽。」

  老人道:「老衲自覺已通吾聖,錯將因果推斷,結果卻大大出乎意外,多說施主未必能懂,還是簡單些說明內情吧。」

  「老衲發下宏願,不能收下花、石二魔,永不正果,坐關靈山,只待有緣,這就是從前初見施主時的一切。

  「其實早在十年前,我祖已有謁示,惜老衲雖悟其然,仍未識解其所以然,因致一謬萬里。

  「自施主與老衲相會去後,老衲魔難突降,石秀郎竟騙得鐵娥,代他潛進山房,暗算了老衲……」

  郭飛鴻聞言大驚,道:「啊,有這等事!」

  話說出口,才想起昔日鐵娥種種可疑地方,不由長嘆出聲!

  豈料老人微微一笑,道:「施主不必憂天,聽老衲話完,鐵娥不知那人就是石秀郎,又因天性剛愎,遂潛進山房,得手而去!

  「不過老衲早已練成『斷血止脈』的神功,所以三支白蠟蟲汁針,有兩支沒能生效,只眉心一針化去。

  「但老衲功力已到念動功達的地步,對眉心化去的蟲汁,逼成一個血球,並封死各穴,使其無法串列。

  「可是蟲汁十分厲害,若再遲數日,就算蟲汁仍難攻破穴脈歸入心房,但封閉的經脈已死,則老衲也就走火坐僵了!」

  郭飛鴻看了老人一眼,道:「佛祖慈悲,還望能給鐵娥一個恕罪的機會!」

  老人聞言,哈哈一笑道:「不用不用,她何罪之有?」

  郭飛鴻眉一擰,老人又一笑道:「鐵娥暗算我走後,我始真入靈境而與佛通,頓悟似此魔劫,為何沒有先兆,原來這正是因果之報!

  「多說了,事玄難信,總之,如今鐵娥戾氣已化,而老衲,正果在望,未完善功,我佛都已交託給施主你了!」

  郭飛鴻怔然道:「交給弟子?弟子何德何能……」

  老人正色道:「可知佛祖渡化九魔事?」

  郭飛鴻頷首道:「弟子聽說過。」

  老人嗯了一聲道:「很好,如今,我佛已將大法,軀體分開,老衲現在已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而施主,卻能功降萬魔!」

  郭飛鴻道:「這怎麼會?怎麼能?」

  老人一笑道:「老衲百年武功,已注貫施主一身,何不能也?」

  郭飛鴻駭然道:「這……這是……弟子……」

  老人接口道:「施主非佛門中人,但卻能光揚普大我佛宏旨,三世前,施主乃老衲師弟,曾為老衲失力脫元而亡!

  「今世,因因果果總相結解,還我『大自在』,去你『無心縛』,郭施主,時間真的不多了,請聽仔細。

  「老衲話罷,此身即隱於關內,不再出現,此室,此團,則交施主暫用,再年餘後,又當三年關期,施主要代老衲見見故人!」

  郭飛鴻詫然道:「故人?是誰?」

  老人笑道:「屆期,凡有緣者,無不齊至!」

  郭飛鴻道:「那時弟子該如何應付?」

  老人雙目射著祥光,道:「很簡單,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郭飛鴻半知不解地問道:「那花明和石秀郎也會來?」

  老人嗯了一聲道:「他倆是吟這一曲的最後人物,怎會不到!」

  郭飛鴻仍然不解,道:「這怎會是曲子?什麼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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