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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聯手報親仇 決鬥落月澗

  夕陽把黃昏的影子慢慢拉長——

  夜,像夢一樣的孤寒,為大地披上了一件深黑色的外衣,給每一個生物,都帶來了一連串甜美的夢。

  柔和的月色,拂照著這片聳嶺,偶爾吹起的夜風,把山林搖撼出一陣悸人的呼嘯。

  夜是這麼的靜寂和神秘。

  在一片懸崖之上,月色拂照著一個蒼老、傴僂而又寂寞的身影——她是一個老邁的婦人。

  她穿著一件單薄的長衣,寬大的袖子,拖在地上,當月光從她臉上掠過時,才看清了她的面貌,她竟是如此的恐怖和蒼老!

  滿頭的白髮已經脫了三分之二,水紋般的皺紋,堆積在她的臉上,她右目已瞎,左眼也已昏花,只能夠用來辨別黑暗和光明,嘴裡只剩下兩三顆牙,鳥爪般的枯掌,緊緊地握著一柄黑鐵拐杖,不停地來回搖晃。

  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沒有一些聲息,也許當夜風拂體時,她曾發出一兩聲輕微的喟歎,只是那聲音太輕微了,幾乎連她自己也聽不到,她是太蒼老了,已經失去了生命的活力,可是誰又知道,她就是聞名天下,綠林喪膽的一代奇人「瞎仙」花蝶夢呢!

  在這個寒涼孤寂的深夜裡,花蝶夢癡立著,似乎是在回憶,或是等待著一些什麼,她開始喃喃自語了:「我活不了多久了,可是,我的心頭未了……過去的歲月像夢,像流星,我還以為我能得到一些什麼,可是……到今天,除了人見人怕之外,我什麼也沒有……唉!不會有什麼希望了!」

  她想著,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那淒涼悲慘的聲音,在月夜裡回繞著,她成名江湖數十年,從來沒有害怕過,可是在她木朽之年,她竟對「死亡」產生了莫大的恐懼,她不知道是誰把「死亡」帶到這個世界來的,然而她卻深深地咒恨著那一個人。

  風,漸漸的大了,夜涼也更濃,而那個孤獨的老婆婆,仍然站立在崖口,像是一個幽靈,一個鬼魅一樣。

  在這片懸崖的另一端,有一條崎嶇的小道,這時正有一條黑影,如飛地向上撲來,他的身形巧快,簡直是駭人聽聞,瞬息之間,已經撲上了數十丈,翻上了這片懸崖。

  在月色下,看清了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他穿著一身黑色的勁裝,領口還插著一朵白色的菊花。

  他生得劍眉朗目,身軀偉岸,一股英邁之氣,充滿了青春活力,與花蝶夢恰是一個顯明的對比,只是這種對比,未免太殘酷了!

  他是花蝶夢惟一的徒弟,大概在他周歲的那一天,花蝶夢就得到了他,18年來,他得到了花蝶夢的全部功夫,由於花蝶夢怪誕冷癖的性格,使得他也成了一個怪人。

  因之,這一對師徒——瞎仙花蝶夢,九天鷹駱江元,全都成了人見人畏,揚名天下的一對奇人。

  駱江元匆匆地撲上了那懸崖,他尚未開口講話,花蝶夢已冷冷地說道:「江元,你可知你來晚了麼?」

  江元這時已到了花蝶夢身側,他笑了一下道:「師父,中途我管了一件閒事,所以耽誤了一些時間……師父,你可是在盼我?」

  江元說著伸手去拉花蝶夢的手,花蝶夢卻一甩袖子,讓開了兩尺,厲聲喝道:「站遠些,不要碰我!」

  江元作了一個痛苦的微笑,默默地退後一步,18年來,花蝶夢雖然視他為子孫,可是她卻從來不讓他親近一下,這對於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來講,將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啊!

  江元失望地望著這個瞎婆婆,他不知道她為什麼如此冷酷,如此的難以親近?

  花蝶夢撇了一下嘴角道:「我交付你的事,你都辦妥了嗎?」

  江元連忙答道:「我都辦妥了,他們沒有一個敢違反你的意思!」

  花蝶夢點了點頭,冷冷地說道,「好……你把『紅翎』還給我!」

  江元答應一聲,由懷中摸出了一個小小薄皮套,雙手遞給花蝶夢,花蝶夢接了過來,她二指捏住了那雪白的小把柄,輕輕向外一抽,在月光下,立時閃出了一團彩光。

  這是一隻三寸長的紅羽毛,配著白玉的把柄,羽身發亮,紅光閃閃,在紅羽毛的中央,鑲著3粒極小的藍寶石,在月光下閃耀出五色光彩,煞是美麗,花蝶夢感慨頗深的摸了摸那美麗的紅翎,又把它輕輕地放進去,珍貴地收在懷裡。

  江元望著花蝶夢,直到她做完了最後的一個動作,這才低聲說道:「我們回去吧!」

  花蝶夢搖了搖頭,用手捋了一下飄在前額的白髮道:「不!你沒有多少時間耽誤,天亮之前你還要離開蓬萊山,我另外有事要你去辦。」花蝶夢話未說完,江元早已變色道:「怎麼……師父!你又要把我遣出去?」

  花蝶夢聞言冷冷說道:「要辦的事太多了,你哪有時間休息?想想看,還有什麼事情,如果沒有事情,你先回洞去,要你辦的事,我已留了一封書信,拿了信你就可以走了,不必再來見我。」

  江元聞言心中甚是難過,他才由河南趕回來,師徒相別已經數月,萬料不到才一覆命,立刻又被遣派出去。

  花蝶夢似乎對他這個徒弟,沒有絲毫感情,十餘年來,她一直是冷冰冰的,然而駱江元則是個熱血男兒,每當他向花蝶夢表示親熱,或希望由她那裡得到一點溫暖時,總是遭受到她無情的叱責,這是他最感痛苦的事。

  花蝶夢等了一下,不見江元再說話,立時接著:「好了,你既然沒有事情,現在就回洞吧!要你辦的事,我都寫在信上了,你拿了書信不要耽誤,就立刻下山去吧!」

  江元聽她每一個字都是冷冰冰的,沒有一點師徒眷念之情,心中不由大涼,幾乎流下眼淚來,強自忍著,大著膽子問道:「師父,你……你是不是討厭我?」

  花蝶夢聞言怪笑一聲,怒道:「哪來這麼多傻話!趕快照我的話去做,不然,我可要生氣了!」

  駱江元無奈,他懷著一顆極度失望的心,拭了一下眼淚,轉過了身子,一言不發地撲出了這片懸崖,向雲海中縱去。

  花蝶夢見他已然離開,這才舒散一了下皺著的眉頭,緩緩地歎了一口氣,自語道:「不知趣的孩子,你何苦來糾纏我啊?」

  她仍然默默地站著,沒有多大工夫,江元又從雲海中撲了回來,他離開花蝶夢約有二十余丈,遙遙叫道:「師父……我走了!」

  花蝶夢微微地移動了一下身子,輕聲答道:「好!你去吧!把事情辦妥後就回來,我們要好好地聚一下,不再讓你亂跑了。」

  江元聞言好似喜極,他臉上閃過一個爽朗的笑容,腳尖點處,人如飛鷹,已然飄出了七八丈,向山下撲去。

  花蝶夢雖然雙目已毀,可是,她武功奇高,數十丈內飄花落葉也可分辨,這時她知道江元已然再次下山,她不禁自語道:「這孩子真不得了,將來功夫比我還高呢!」

  她想著,在這座荒地上來回的踱步,心中思索著一件重大的事情。

  寒月依然靜靜的高掛著,這個怪癖的老婆婆,似有想不完的問題,她只是來回的徘徊……

  突然,她停住了身子,沉聲道:「是誰?用不著這麼鬼鬼祟祟,快出來!」

  隨著她這一聲叫,便見三十丈外,閃出了一個黑影,他年約五旬左右,高大的身軀,身體極為魁梧,他頭髮已經花白,但卻有著不可一世的豪氣。

  他萎縮地縱上了這片懸崖,用幾乎是發抖的聲音,說道:「是……是我……花婆。」

  他話未說完,花蝶夢已然喝道:「你是誰,到這來幹什麼?」

  那人聽著她冷酷淩厲的聲音,和看著她月下這副容貌,不由得嚇得打了一個冷戰,嚅嚅道:「花婆,我……我是元子箋。」

  元子箋話未講完,花蝶夢早已仰天一陣怪笑,聲如夜梟,刺人耳鼓,嚇得元子箋一言不發,怔在當地。

  花蝶夢在笑罷之後,她杖頭往地面上輕輕一點,人如陰風般,離著地面數寸,已然越出了十七八丈,再一作勢,便到了元子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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