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太蒼之龍 | 上頁 下頁
六四


  一連九隻碗口大小的如意鋼圈,環環相結,每一隻鋼環俱都分量不輕,四周圍打磨得極是鋒利,一經施展開來,點、挑、崩、砸、砍、掃、鎖、纏樣樣俱能,端的是一門極厲害的外門兵刃。

  眼下隨著黃臉漢子的出手,耳聽得一陣「嘩啦」刺耳聲響,銀光璀璨裡,大片光影,直向岳青綾臉上落到。

  岳青綾身子一擰,「嗖!」閃出四尺開外。

  黃臉人一招落空,緊跟著錯步,擰身,叱了聲:「著!」右臂揮處,九連環「錚」的一聲脆響,直指向兵青綾前胸。

  倒是沒有想到,來人這個黃臉瘦子如此難纏。

  岳青綾有備在先,此行雖不曾帶有長劍,卻把一口尺半匕首,暗藏腰際,眼下正好有用。

  隨著她身勢的一個打轉,疾如旋風,「呼」的一聲,已來到了對方身邊。

  黃臉漢子乍驚之下,身子「霍」地向後一坐,右手挫處,掌中九連環「嘩啦」一聲脆響,一式「撥風盤打」,再一次向岳青綾臉上猛落下來。

  卻是岳青綾已不容他撒野,隨著右手的輕起,「當」一聲,已把猛落而下的一串鋼圈撥開一邊。

  黃臉漢子神色一變,驀地擰身就退。卻是慢了一步,隨著岳青綾右手翻處,掌中匕首閃燦出一輪寒光,快到無以復加。

  「噗」正中黃臉漢子的右頸項下。

  刀出,血迸,「哧!」足足噴出來三四尺高下。

  隨著黃臉漢子身勢的一陣子打轉,撲通摔倒地上,九連環「嘩啦」出手飛落,便自再也爬不起來。

  細雨如絲,天色漸黑。

  一行枯柳,在斜風裡盡數變落,卻有雙燕子,打湖面上低飛抄過。

  好惆悵的惱人黃昏……

  午夜時分。

  濛濛細雨仍在繼續飄著,被風勢一掃,打在窗戶紙上沙沙有聲,別有種說不出的淒涼味兒。

  在竹床上翻了個身兒,可就是睡不著,正是日間青綾姑娘說的那一番話,才使得宮天保他心裡犯了猜疑,左不成,崔化這小子真的心存不良?把自己一行三人出賣了?

  再想想,這個崔化原本就是他們的人,值此窮途末路的當兒,難保不會改變了主意,不用說,若是就此能夠生擒了皇上朱允炆,不啻是大功一件,加宮進祿應是不在話下,這就促使崔化反復無常,又向敵人靠攏了。

  撩開帳子,輕輕下了地。

  把一口緬刀圍向腰裡,宮天保往前面走了幾步,側耳向隔室聽聽,一點聲音也沒有。

  睡不著覺,尿憋得慌。拉開門,就在後面檣根兒上撒了一泡。

  遠遠瞅見斜對過朱先生與岳姑娘住處房裡一片漆黑。顯然是俱已熟睡。

  寒風颼颼,不經意飄過來些小雨,灑落在宮天保脖了裡,由不住他為之機伶伶打了個寒噤。

  便在這一霎,一條人影,燕子也似地自左面抄起,一起而落,落在了李家正面屋椽上。

  「赫!」

  官天保心裡一驚,下意識裡一個快閃,藏身於牆腳根下。房上的那個人好大的膽子,高高聳立左右顧盼,一副茫無所見姿態。

  高高的個頭,一身油綢子緊身衣靠,天黑得緊,襯著沉沉的天,也只能略略看出此人一個輪廓。

  憑著這人一身穿著打扮,以及背後特殊式樣的一口長刀,宮天保立刻就認出,定是來自敵人一面的大內錦衣衛士。

  這個突然的發現,不由得宮天保心裡大吃一驚,交睫的當兒,另一條人影,已由李家院牆上直躥而起,「呼」,掠上了屋脊。

  兩個人正是一路貨色,一經站足,互相打了個手式,便自站住不動。

  宮天保這才警覺到事態的嚴重,卻不知此番事發,屋子裡的青綾姑娘是否已有所警?

  心念方動,目光轉處,意外地卻發現了一個人,即是對面屋簷下,一個人手持燃著的火摺子,正自向天上晃動。

  火光閃爍,朦朧地照見著這人的一張長臉,嘿!卻是崔化。

  宮天保心裡一驚,陡然間怒由心起,待將向對方襲去,房上的兩個人已為崔化手上火光吸引,雙雙騰身而起,直襲向崔化掩身之處。

  這麼一來,宮天保反倒不便現身了。

  他把身子更向裡面收了一收,緊緊貼向牆壁,暗暗向對方窺伺,倒要看看他們意欲何為?

  崔化這時已熄了手上火光,黑暗裡看不甚清,似見三人圍在一起,細聲說些什麼。

  俄頃之間,後來的兩個人已自分開。

  宮天保心念一動,暗付著不好,看來此二人必將是意在皇上朱允炆,卻是如何是好?

  轉念再想,岳青綾既然囑咐自己今夜謹慎小心,自然她本人已有萬全準備。

  這位姑娘的心思武功,屢有所見,大可不必為她擔心,倒是崔化這個小子,也太可惡,萬萬不能讓他就此逍遙。

  再想,崔化既已與對方勾結,必然是放不過自己,不如將計就計,先解決了這個東西再說。

  想著,勿匆抽身,退回屋裡。

  房子裡黑黝黝的,像黃豆大小的一點點光子,螢火蟲樣地亮著,能見度微乎其微。

  宮天保精神抖擻,預期著崔化接下來必將要向自己出手,不可不防。

  當下把床上被攏了一攏,掩上蚊帳,黑暗裡即使走到床前也看不清楚。

  仔細盤算了一陣,才選擇了個恰當的位置藏好。

  可真是被他料定了。

  即在他身子方才站定的一霎,一個朦朧的影子已由門前現身而出。

  由於先前已有所見,只一眼即已認出,正是崔化。

  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直接闖進了宮天保下榻的床邊。

  雖然處身黑暗之間,宮天保卻能清楚地察覺著他臉上的猙獰表情,一口長長的彎刀,早已拿在手上,卻是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裡,只作觀察。

  官天保下意識裡握緊了手上的緬刀,這口百煉柔鋼所打制的緬刀,在他內力灌注之下,早已怒伸筆直。

  即在這一霎,崔化已霍地躍起身子,一陣疾風也似地直襲向床邊。

  隨著他前進的身勢,掌中彎刀「唰!」地直揮而出,隔著一層蚊帳,直向著床上的「宮天保」力劈而下,「喀喳!」一聲爆響,整個床身,在他長刀力劈之下,竟為之腰斬為二。

  不用說,床上人亦為之一揮為二了?

  卻是事出意外!

  崔化刀勢方一落下,即已覺出了不妥,原來慣常於殺人的人,都能由兵刃的砍落人軀體察到一種特殊的感應,刀口砍在血肉之軀的人體與砍在其他東西上,自有不同的感覺。

  崔化驀有所驚,卻不能為他自己解救殺身之難,即在他刀勢落床的一霎,猛可裡一縷尖風,由側面劈頭而下。

  這個位置早已經宮天保選擇妥當,借著半面壁角的掩飾,簡直使崔化無所察覺。

  眼前刀風襲面,再抽身哪裡還來得及?

  刀風過處,耳聽得「嚓!」地一聲,直像是砍過了一個大冬瓜樣的俐落,隨著宮天保刀勢落處,崔化半邊頭顱,瓜片兒也似地直落了下來,聲音都沒有出一聲,便自倒了下來。

  大片血腥氣味,充斥了整個房間,中人欲嘔,久久不散……

  斜風夾著細雨,吹在人臉上冷冷的那種感覺。

  宮天保殺了崔化,心裡真有說不出的舒服。這個人從一開始,他就覺著有些靠不住,只是皇上朱先生他的心地也太仁厚,以致種下了此刻的禍胎。設非是青綾姑娘的眼尖,夠仔細,說不定一行三人,此刻全都壞在他的手上。現在想想真是萬幸。

  在屋簷下向著斜對面瞄著,黑漆漆不見一些兒動靜,到底又是怎麼回事?

  怎麼會連點聲音也沒聽見?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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