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太蒼之龍 | 上頁 下頁 |
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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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老頭子身子一歪,在張太師椅上坐下,只氣得全身打抖:「好……好可惡的……東西,你們這是反了……你們竟敢打……我?……」 一旁的鴇兒瘦娘,目睹著這般情景,嚇得變了顏色。 「噯呀……這位公子……你們……打不得呀!噯呀呀……你們可是闖了大禍……這位羅大人,他是禦史老爺呀……」 座上青年聆聽之下,只是冷冷發笑,一旁的中年文士卻不禁臉色變了一變,轉向青年道:「公子爺!我們還是走吧!」 錦衣青年「哼」了一聲,冷笑道:「是哪裡的禦史大人?」 瘦娘卻是不知,羅老頭子捂著臉只是哼哼,倒是那個叫雲兒的童兒,狗仗人勢地叉著腰大聲道:「我家大人是這裡的察院禦史羅文通,羅老大人,你們好大的膽!」 錦衣青年搖搖頭,冷冷說道:「沒有聽過,我只知道一個叫商皓的廣西御史大夫,你可認得?」 那個童兒方自發愣,座上的羅老頭子忽地止住了聲音,霍地坐直了身子,向錦衣青年打量幾眼,十分詫異地道:「認得的!那是禦史府的左都禦史大人……新近才告老還鄉,你……怎麼認識他老人家?」 錦衣青年「哼!」了一聲,卻是不答。半天才冷冷說道:「一個小小察院禦史便敢如此作威作福!豈不該打?我且問你,既是察院禦史,怎地不知自愛,在此風月場合逗留不去,你可知罪?」 羅老頭不禁為一駭,轉而挺軀道:「你……你是什麼人……也配問——」 話聲未已,當門而立的那個黑瘦漢子,已自閃身而前,再次斷喝一聲:「大膽!」 羅老頭幾曾為人這般喝叱過?卻是方才被打怕了,經對方黑瘦漢子出聲叱喝,頓時作聲不得,卻是心裡一口怨氣出不來,只把眼睛看向一旁的瘦娘:「你……這幾個人是哪裡來的?瘦娘你可知道?」 瘦娘原為羅老頭子挨打,生怕事情鬧大了,她這妓院不免受到牽連,此時見來人青年公子器宇不凡,開口說話,氣焰更較羅老頭大得多,想來出身不凡,不免將計就計地道:「這位公子是打京裡來的,他家老太爺如今官居一品,當今的太師爺呢!」 這句隨便的一制,卻把羅老頭兒聽得當場一驚,再看當面青年,果真器宇不凡,即使隨行的那個中年文士,甚而黑瘦漢子,也都儀錶堂堂,不似隨待賤役之流,所謂「宰相門下官七品」,看來誠然不虛。一時間氣焰大熄,只望著對方發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錦衣青年手搖紈扇,扇墜兒竟是核桃大小的一顆明珠,襯以他右手無名指上的一個翠玉扳指,兩相輝映,果真有幾分驕人的氣勢,那一雙灼灼神采的眸子,自一開始,即不曾把眼前這位官居四品的羅大人看在眼裡。 羅老子耳目觀之下,乃自斷定來人絕非好相與,卻是心裡一口怨氣難出,正不知如何自處。 當面錦衣公子卻也識趣,為之一笑道:「如此花月良宵,且莫為你這個俗物壞了清興,李長庭!」 「在!」黑瘦漢子趨前躬身聽令。 「咱們手下留情,且饒過了他這一回!」錦衣青年一派輕鬆地說:「給我送客!」 「是。」黑瘦漢子單膝下跪,高應了一聲,轉身起來,直走向羅老頭面前。 「姓羅的,你就請吧!」 羅老頭一連哼了兩聲,連說了兩個「好!」字,霍地站起來,招呼身邊童兒道:「我們走!」 瘦娘趨前笑道:「送羅老大人!」 老頭子忽然一揮袖子說:「用不著……」轉身自去。 甜甜姑娘總算找來了。 她是這裡的頭牌當紅姑娘,設非是錦衣青年的豪闊出手,無論如何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把她由別人的房裡硬給招喚過來的。 黑瘦漢子李長庭與中年文士葉先生,都躲了出去,這間房子裡便只剩下了錦衣青年一個人。 進門請安問好之後,甜甜姑娘才認出來這個強梁的客人,原來是他——他就是那個住在廟裡的奇怪客人,一時又驚又喜,臉上充滿了笑靨。 「我說是誰能有這個本事……原來是你?我的大相公你怎麼來啦?」 一面說,小鳥依人樣地偎了過去,卻把一隻粉酥酥的白嫩皓腕,輕輕攀在了對方肩上。 錦衣青年想是等久了,沉著張臉,老大的不開心樣子。 「怎麼……生我的氣了?好啦!……人家這不是來了嘛!」一面說,玉手輕推,嬌軀投懷,只是在對方身上膩著:「人家不知道是大相公你嘛,要知道是你,我飛也飛過來了……」 嚶然一笑,便自膩在他身上。 錦衣青年伸手一推道:「去!」甜甜身子一蹌,差一點坐了個屁股蹲兒。 「喲……大相公,你這是怎麼啦?」眼睛一紅,甜甜那副樣子,像是要哭了起來。 「我只問你!」錦衣青年說:「這會子你都上哪去了?讓我好等!」 「我的爺!」甜甜怪委屈的樣子:「還能上哪去呀?左不過是命苦喲!陪著人家有錢的大爺消遣,叫咱們往東咱們往東,叫咱們往西……」 「不要再說了!」青年手拍桌案怒聲道:「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叫你甭再接客人了,你怎麼……」 甜甜呆了一呆,不免向著面前青年一再地打量不已,這件事可是透著有些稀罕…… 「我的爺……你說這種話?」突然她趴在桌子上,嗚嗚有聲地哭了起來。 「那還不是命苦……不接客怎麼辦?」一邊哭,甜甜抬起了臉,熱淚漣漣地直向錦衣青年望著:「我這個賤身子,除了爺以外,誰憐惜?誰疼?……大相公你多可憐咱們,就別再怪罪了好……」 小模樣原就嬌憨動人,這一傷心,宛若梨花帶雨,誰還再忍心苛責?便是鐵石心腸,也為之動心,更何況郎本多情?! 看看氣不起來,錦衣青年這才歎息一聲:「別再哭了,算我錯了,好吧!」 經此一言,甜甜便為之破涕為笑,紅著兩隻眼施施然又自偎了過來。 「相公爺,都這麼晚了,不在廟裡歇著,怎麼會想著來了這裡?……」 「你不樂意?」 「我樂意!」甜甜學乖了,嘴更甜:「我打心眼兒裡就樂意!」 一隻手攀在青年肩上,恁地有情樣子,她說:「打前兒個和大相公分手以後,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一顆心裡頭,就只有大相公你一個人的影子,成天價撲通撲通!幹啥都提不起個勁兒,相公爺,你說說,這又是怎麼回事兒?嗯——」 未後那一聲嬌哼,語音含糊,卻把一半香腮,貼近到對方脖子裡,櫻唇半開,既麻又癢地咬著了青年的耳朵珠子…… 燭影搖紅,更漏已深。今宵苦短,應是安歇時候…… 手挽玉人,吹氣如蘭。 這一霎,魂兒飄飄!錦衣青年方自欠起身來,待將吹熄了床前的燈,卻是掃興。 外面有人叩門。 「篤!篤!篤!」一連三聲。 緊接著傳過來那具隨行黑瘦漢子的聲音:「先生開門!有要事稟報!」 錦衣青年愣了一愣:「是李長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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