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太蒼之龍 | 上頁 下頁 |
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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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公子爺,這可是從哪說起呀!敢情您是不常來呀?」 錦衣青年「嗯」了一聲,點頭說:「是不常來……頭一回……」 「頭一回?啊唷……」 瘦娘睜大了眼,卻是有些難以相信。一旁的中年文士咳了一聲:「怎麼,讓我們在這裡幹站著?」 「哪兒話呀,大爺……」瘦娘滿臉笑靨道:「快裡面情!」緊跟著一聲嬌喚:「妙哥兒,看座兒呀!」 即把一行三人迎進畫堂花廳。 人聲紛雜裡,直穿過正面花廳,繞過玻璃畫屏裡面另有天地。 地上鋪著猩紅的長毛藏氈,四面書畫,繡檻文窗。珊瑚長榻,蘭花玉燭。極盡侈華之能事。好華麗闊氣的待客所在! 錦衣少年頷首方贊了個「好!」字,不覺怔了一怔,臉上現出了不悅。 敢情是有人捷足先登,先來了,占住了珊瑚坐榻。 中年文士面色一沉,轉向鴇兒道:「這是怎麼回事?」 瘦娘笑說:「不礙事的,三位老爺只管先飲茶歇著,回頭有了相好的人,裡面還有地方!」 一笑解頤,玉手輕拍。 「妙玉、雪君……姑娘們都來呀!」 一聲嬌呼,群鶯亂飛,燕瘦環肥,擠了一屋。 如此陣式,雖不曾把眼前三個生客嚇住,卻是極見新鮮。 中年文士素行謹慎,不覺眉頭一皺。錦衣青年卻是看著好玩,一笑轉身,便自在珊瑚長榻上坐了下來。 這裡原來坐著個貴客,細長細長的一張吊客白臉,留著一綹山羊鬍子,看來年歲約在六旬上下,身邊站了個青衣童子,捧拿著此老的一杆黃玉瑪瑙煙袋。 此刻,這個人正自把一雙褪了靴兒的雙腳,翹在一個姑娘的腿上,且容那個打扮花哨的俏麗粉頭,用著粉團兒也似白嫩的一雙玉手,輕輕在他腿上拿捏。 另一個酥胸半露的白皙粉頭,原是緊貼在他身後,為他拿捏著兩肩上的騷筋,卻是眼前無端地殺來了這夥子人,大大地敗了他的興致,瘦削的吊客臉上,老大的不樂意,卻還忍著不曾發作。 卻是青年這一坐,大大地觸了他的忌諱。三角眼為之一瞪,便待發作,誰知來客青年公子身邊的那個黑瘦漢子,恁地魯莽,一伸手便把他推開一旁。 「閃開!」 卻是手勁兒大了一點,山羊鬍子的白瘦老頭兒一身骨頭架子,如何當得他這般手勁兒?身子一歪,「啊喲!」一聲,一個咕嚕,幾乎滾了下去。 「大膽!」 老頭兒一跳而起,臉都青了。 「哪裡來的三個混帳東西?還不給我叉了出去?!」 一開口,顯然官腔十足。 老頭兒一身藍綢子合領長衣,長可及地,袖長過手,垂約近尺,腰上束著根垂玉杏帶。戴了六合一便帽,花白的發上,猶自落著半面網巾,一身穿戴,雖是從俗,明白人一眼即可看出,實是出身官場的人物。 原來明制,官員平日衣服,雖是寬窄不拘,各取自便,卻是袖子寬長與大襟長短,有嚴格限制,一般來說,袖子越寬、越長者,代表官位越大(自然有其一定極限),襟長亦然。 觀之眼前這個白瘦老兒一身穿著,雖然談不上一二品大員的身份,卻也應有四品之尊。 一聲咆哮,語驚四座。登時全場寂然無聲。姑娘們俱都花容失色,躲閃一旁,噤若寒蟬。 瘦老頭穿著一雙高腳素帛長襪,手指向座上錦衣青年,氣得聲音打抖道:「哪來的野小子,竟敢占上我的座位?……」 臉色一凜,轉向瘦娘,怒聲叱道:「瘦娘,你過來!這是從何說起?」 瘦娘素知此老脾氣,原是再熟也不過的常來之客了,正因為平日過於稔熟,才對他失了些應有的尊敬。卻是這一霎的忽然發作,出之意外,一時也不禁有些著慌! 「噯唷,羅老大人……你這是怎麼啦嗎……生……這麼大的氣?氣壞了身子犯得著嗎?……」 彩蝶兒似地偎了過去。 「老大人您請坐吧……何必呢!」 一面說,瘦娘施出狐媚,舉手攙扶,卻為羅大人狠狠地把手給甩了下來。 「少給我來這一套!」 羅老頭子臉色透青地怒瞅著她:「不要多說,先叫人把這三個東西給我攆出去!」 話聲未已,面前人影一閃,那個先時舉手把他推倒地上的黑瘦漢子,已來到眼前。 「大你的狗膽!」 話出手到,只一把,已抓住了羅老頭子胸衣,後者「啊喲!」一聲,才自叫出一半,已為來人不容分說,左右開弓「啪!啪!」賞了兩記耳光。 「啊喲喲……」 老頭子怪聲叫著,只覺著兩頰火辣,對方手勁兒忒大,真仿佛把他嘴裡的牙都打掉了。 「反了……反了……雲兒,去,去……去把謝五他們給叫進來……」 他身邊的一個童兒,聆聽之下,剛一撒腿,卻為黑瘦漢子足下一探,絆了一交,噗通!摔倒地上。 黑瘦漢子更不遲疑,一抬腿,「噗!」地踩了個結實。雲兒負痛登時哭叫起來。 「不可一一」 出聲喝止的卻是三人一行的那個中年文士,看看事鬧大了,他好擔心,一面出聲喚住黑瘦漢子,一面轉向珊瑚坐榻上的錦衣青年。 「先生……」 錦衣青年微微一笑。大人不見小人過地看向黑瘦漢子點了一下頭:「放了他們!」 黑瘦漢子應了聲:「是!」 手腳一松,後退當門而立。 如此一來,無人敢於進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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