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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當下二人走下樓來,就聽得院內有一陣「砰砰」的斧砍之聲,出得院來,就見阿力同另一個梳著辮子的大姑娘,各人在用一把板斧,砍著木頭,地上已然作成了一個棺材的形樣。

  二人走過來,阿力同那梳著辮子的姑娘,各自住手站起身來,那姑娘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向著蒲天河望了一眼,不大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阿力卻咧著嘴,用著生硬的漢語道:「只要把木頭刨平一點,就行了!」

  婁驥向蒲天河道:「你看如何?」

  蒲天河看了看,那棺木材料極厚,當下甚為高興,就由呵力手上拿過了斧子,蹲下身子,親自刨砍著不平的木頭,一面點頭道:「這事情該由我自己做,你二人請休息吧!」

  那留辮子的姑娘,卻微微一笑,紅著臉道:「相公不必勞動,這事情我和我哥哥做就可以,我們能做得很好!」

  她的漢語極佳,口齒伶俐,比起阿辦來,要強得多了,蒲天河傷感地道:「這是我的私事,姑娘不必多勞!」

  婁驥就點了點頭道:「你二人下去吧,剩下的事,交給他就是!」

  阿力兄妹答應了一聲,退了下去,婁驥就道:「舍妹去星星峽訪友未歸,這幾天這個小丫頭閑得發慌,她手技輕巧,比她哥哥阿力要強多了,一些細工,你不妨留下給她做也是一樣!」

  蒲天河不由搖頭道:「不必,不必!」

  他眉頭微微皺了皺,心道:他妹妹不是早已回來了嗎?怎地又會外出訪友未歸呢?

  當下正要出言相問,可是轉念一想,話到唇邊,卻又臨時吞入腹中,只管低下頭削著木頭。

  婁驥一笑道:「我妹妹如在家,必定高興見你,她武技高強,並不在我以下,說不定還會找你比試一番!」

  蒲天河含糊地應了一聲,心中卻說道:「她早已和我比過了!」

  只是此言卻是無法出口,想了想道:「令妹女中翹楚,武功必是不弱!」

  婁驥含笑點了點頭道:「這話倒是不假,你如見了她,也就知道了!」

  說著面色一凜,冷然道:「我父母去世太早,剩下我兄妹二人相依為命,她一個女孩子,居然能學成絕技,也實在不容易,只是幼失人教,未免嬌寵了幾分……」

  說到此,不由淡然一笑道:「你想,那星星峽離此數百里之遙,她一個女孩子,居然獨自前往,勇氣倒也不小!」

  說著,想了想又道:「我想至遲明天也該回來了,否則,我還要去找她一趟才行!」

  蒲天河頭也不抬地道:「你也太多慮了,我想她一個人是可以自己回來,說不定已經回來了也未可知!」

  婁驥怎知道他話中有話,當時一笑道:「但願如此!」

  說著拿起了斧頭,幫著他削著木頭,這口棺木在二人細心整修之下,不久全部完成。

  望著這口棺木,蒲天河不禁掉下了幾滴眼淚。

  他二人小心地把它抬入內室,以備明日運往雪嶺重新起靈下葬,當晚蒲天河心情至為沉痛,不過,在悲痛之中,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安慰,對於婁驥更不禁感激入骨。第二天清晨,二人早早起來,用拖車把棺木運到了天山嶺下。蒲天河起出了父親遺體,小心裝入棺木之內,仍然葬在原來的地方,當一撮撮的白雪,覆蓋了整個棺木之後,蒲天河竟是再也忍耐不住,痛哭了起來。

  他那悲痛的哭聲,震動了整個雪嶺,四面都起了回音,婁驥在一旁,也不禁為之淚下。

  蒲天河心中對那枚「五嶺神珠」更是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找回來,他實在想不出這地方會有什麼人,當下於歸途之中忍不住問婁驥道:「婁兄可杏知道,這附近有些什麼厲害人物盤踞於此,那遺失的珠子,我又該如何去尋呢?」

  婁驥想了想道:「此事你不必忙,我腦中已然想到了一個可疑的人物,明日我二人不妨先去探他一探,只是此人是一個棘手的人物,你我二人雖自詡不凡,只怕也不見得就是他的對手!」

  蒲天河一怔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如此厲害?」

  婁驥神秘一笑道:「對你說也沒有用,明天你一見就知道了!」

  蒲天河心急如焚道:「既如此又何必等到明天,你我今夜前去一探不是更好!」

  婁驥冷冷一笑道:「此人生就怪癖,素來是顛倒生活,以日為夜,以夜為日,早已習以如常,這天山一帶地方,從無有人敢輕易招惹這個怪物,就是我兄妹偶爾遇見了他,也不願輕易招惹,這個人的厲害,你也就可想而知了!」

  蒲天河聽如此說,不由大是驚奇,他知道婁驥個性不喜多言,自己追問,他也未必肯說,不如等待明日白天親自一探。

  婁驥這時卻又回復到那種輕鬆不在乎的樣子,輕輕策馬,含笑道:「這天山一地縱橫千里,其上大小山峰,不下千座,遠非一般人所能瞭解,奇人異事,也只有我們住在此地的人才略知一二!」

  蒲天河過去曾有「西北星」的外號,可是這西北道上的人物,他知道得竟是如此的少,此刻聽婁驥談到了那個怪人,他竟是絲毫不知,不免暗暗感覺到有些慚愧。

  說話之間,二人已轉回到居處。

  對於婁驥的熱誠,蒲天河衷心感激,只是自己堂堂男子漢,樣樣事情都要他來幫助,雖說是至友誼深,可是蒲天河想起來,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因此他內心有了一個決定,那決定就是自己這一次,要獨自探訪,不要再借助婁驥之力!

  午睡醒後,蒲天河悄悄地起來,那婁驥正在室內書寫什麼,兄他進來,放下筆,笑道:「兄弟,你來看!」

  蒲天河走進來,只見婁驥所畫的,乃是一張縱橫交錯的線圖,不由問道:「這是什麼?」

  婁驥手指所畫的那張圖道:「這就是明天我們要去的地方,那裡防備周密,人手眾多,如果不事先計畫一下,臨時不易進入!」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動,當時點了點頭道:「你知道那地方詳細出入之處麼?」

  婁驥點了點頭道:「當然知道,只是素來我們互不相犯,所以我們不能讓他知道,如果他知道是我,就不大好意思了!」

  蒲天河坐在一張椅子上,眉頭皺道:「大哥,對方到底是一個何等樣人,如此神秘,你怎麼不告訴我?」

  婁驥一笑道:「我現在正要告訴你知道。」

  說著濃眉微舒道:「兄弟,你可知道昔年在富春汪隱居的雪山老魔這個人麼?」

  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驚,道:「這個人我怎能不知,他們雪山派不是已瓦解了?」

  婁驥冷笑了一聲,搖頭道:「所以你就不明白了,雪山派非但沒有瓦解,而且其勢力,遠比昔年更大了!」

  此言一出,不由得令蒲天河呆了一呆。

  婁驥望著他,淡淡一笑道:「你絕對不會想到,雪山派上自老魔本身,下至其二子一女,以及四大門人,今日皆都健在,非但如此,他們在天山建築了大片的莊院,勢力遠比昔年大得多了。」

  蒲天河今晨由婁驥口中聽說,本以為不過是一個厲害的人物而已,這時聽婁驥如此一說,不由暗暗驚心不已,這幾個人物,他是久仰得很,幾乎沒有一個,不是武林中扎手已極的人物。

  當下低頭思忖了一番,道:「你方才所說,那雪山老魔手下四大弟子,可是昔年江湖上傳說已久的『一丁二柳小白楊』這四個人?」

  婁驥微異地望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的記憶不差,正是這四個人,只是江湖上早已不見有人再提起這四個人了。以我看來,這雪山派移居天山,不外兩個動機!」

  他屈指算道:「一是就此銷聲匿跡,永世居此,只是觀諸那老魔昔日聲望,以及其子弟跋扈情形。很難令人相信,那麼他們想必是存有深心,在這天山打下根底,以備進可攻,退可守,以為異日大圖!」

  蒲天河冷笑了一聲道:「想不到他們竟會移居於此,難怪江湖上,再也聽不到他們的風聲!」

  婁驥鼻中哼了一聲,道:「雪山老魔約束手下子弟極嚴,他們雖在天山有極大聲勢,可是門下弟子,卻沒有一人在外滋事生非,我兄妹也是近年來才偶然發現,與其結識的!」

  蒲天河甚為好奇地道:「大哥可願說出此一段經過麼?」

  婁驥點了點頭道:「我及舍妹曉蘭,是經星星峽一位元故友介紹,當時認識了老魔手下第二愛子蔣天錫,後由其轉介,才認識了其妹蔣瑞瑛,不想這位蔣姑娘,竟然與舍妹因此結下了交情,時常來此走走!」

  蒲天河眉心微軒,心想:「想不到他這位老妹,竟然也能交上朋友,倒也是奇了!」

  婁驥回憶此事,遂又接道:「我與蔣天錫交情倒也不差,只是其兄蔣天恩,卻與我有些格格不入,老魔蔣壽更是一個神秘人物,我雖至其『白雪山莊』三四次,卻從來沒有機會見過此人!」

  說到此,他冷笑了一聲,道:「……後來我因故開罪了丁大元之後,也就再懶得去他們白雪山莊了!」

  蒲天河知道他所說的丁大元,正是老魔手下四大弟子之一,所謂的「一丁二柳小白楊』其中的一丁,此人人稱「金毛吼」,是一個既刁鑽又厲害,更具有深心的人物。

  所謂「一丁二柳小白楊」乃是指雪山老魔手下四個弟子,此四人是金毛吼丁大元,二柳是指柳川、柳玉,這二人乃是兄弟兩人,有一個「雪山二柳」的雅號,至於「小白楊」,卻是一個女的,此女姓于單名一個漩字,因人長得漂亮,得了一個「小白楊」的稱號。

  雪山老魔蔣壽,手下這二子一女,以及四大門人,幾乎是各成一派,各人都擁有極大的勢力,昔日在江湖上,都有極重的聲威,尤其難能的是,每個人那一身絕學武功,真正令人莫測高深。

  雪山老魔擁有如此聲威大勢,莫怪他趾高氣揚,不可一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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