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七禽掌 | 上頁 下頁 |
一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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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亡命地狂叫道:「桑雲!你……救我!桑雲……」而此時水面之上,卻正有一四旬的漢子登上最遠的一葉小舟,他臉上變色,低聲對那小船的舟子喝叱道:「快走!快往回走!」 那水手方答應一聲,才欲掌櫓,卻聽見風帆之上「嘣」地響了一聲,接著呼拉拉一陣大響,風帆下墜,把船震得兩頭跳起好高。 隨著一聲清朗的叱聲道:「小船慢走!」這一聲喝叱,就像聖旨一樣發生了極大的效力,那撐船的老頭嚇得連忙住手,朝著發聲的那個青年人石繼志直翻白眼兒。 石繼志冷笑了一聲道:「不仁不義的朋友,你可是桑雲麼?」那四旬的漢子聞言怔了一下,那活喪門阮小乙早已尖叫道:「桑舵主,桑兄弟!你救救我吧!」 果然這欲登舟而去的漢子,正是巡江十二舵的舵主桑雲,原本和湘中八醜交情最好,可是到了要命的關頭,他哪裡還顧到什麼朋友,只求自己能逃得活命就是萬幸了。石繼志這麼一叫,不由把他嚇了個忘魂,可是他還想賴,想不到那要命的阮小乙卻直著嗓子向自己這邊直叫。 桑雲氣得雙目一瞪,一跺腳,叫了聲:「好冤家,臨死你還要拉個墊背的!你真是他媽的活喪門!」說著話,這桑雲已縱身上了石繼志立身的船面之上,一背手掣出了一對鑌鐵拐杖。石繼志心中方自一怔,暗想這桑雲難道還敢向自己動手不成? 一念未完,就見這桑雲一個虎撲式,卻已來至在那活喪門阮小乙身前,活喪門阮小乙先以為桑雲是來救自己,不由大喜,撲身而上道:「桑舵主,快救我!」 他這句話還未完,猛覺當頭一股疾勁之風,不由大吃了一驚,慌不迭向左一劃步,耳中卻聽到桑雲狠厲的口音道:「冤家,我們一塊死吧!」一對鑌鐵拐杖摟頭而下,可憐活喪門阮小乙,一心還只想著這位好朋友來救自己,哪又料得到,他會這麼狠心向自己下毒手。 活喪門阮小乙就覺得勁風一壓,口中方哦了一聲,頓時血花四濺,腦漿迸裂,一交摔倒在船板之上,連氣也沒喘一口,就一命嗚呼了。 桑雲杖斃活喪門阮小乙之後,身形卻並不稍停,雙足一頓,已往石繼志身前撲倒,口中喝了聲:「小輩!桑二爺跟你拼了!」他說著話,掌中鑌鐵拐杖直奔前胸,用足了內勁,「橫掃幹裡」的疾招猛然打了出去,雙杖上挾著猛烈的勁風。 石繼志原本就已存心不想叫這桑雲逃出手去,卻想不到他居然還敢向自己突下毒手,心中不由猛然一驚。桑雲一雙鑌鐵拐杖一閃已到,可是對面那年輕人僅微微冷笑了聲,容得桑雲的鑌鐵拐杖已沾上了衣服,他猛地向外一平劍身,倏地向對方拐杖上壓去。 桑雲心中尚自驚疑,暗想:「好狂的小子,你這一口劍上能有多大的力量,居然敢跟我鑌鐵拐杖碰?」他想著心中雖是奇怪,可是因眼見石繼志如此英勇情形,也不敢太為大意。 動手過招本是一刹那的事情,一念之間,桑雲向上一碰拐杖,卻正和石繼志平壓而下的劍壓在了一塊,頓時就聽得「嗆」的一聲龍吟,火星四射。 說也奇怪,石繼志那口軟劍,在這一擊之下,非但沒有被崩出手,卻往下壓下了寸許;而桑雲一雙拐杖卻被彈得往下一沉,砰地一聲擊在了地板之上,就覺得雙掌所握住的杖柄一陣火熱,直燙得掌心如焚,如不鬆手,這雙手非被燒爛不可。他不由得雙手一松,鑌鐵拐杖叮噹落地。 石繼志哼了一聲道:「桑舵主!你逃不了啦!」說著一翻手中劍,閃出了碗口大小的一朵劍花,直往桑雲,「分水穴」上就點。 桑雲怪叫了一聲,足尖一點船板,咕嚕嚕在船板之上一溜翻滾,倉促中竟閃開了石繼志的劍尖,石繼志心中大怒,正欲趕上一步,結果了這桑雲。卻不知桑雲刁頑成性,順著這一溜滾勢,已欺過船舷之邊,猛然他翻身沉腕,口中喝了聲:「打!」 石繼志方一驚心,卻聽見「撲通」一聲水響,才知上了這桑雲的當。連忙竄至船邊,但見水面上波紋起伏,哪裡還有那桑雲的蹤影! 石繼志不由長歎了一口氣,只恨自己水性不佳,否則定要下水追他一程,他只看著被燈光照得像鱗片似的水面,怔怔發呆。 排教高手一霎之間三死一傷,四周船上眾人都不由嚇得一個個目瞪口呆,無不松纜解錨,石繼志冷眼見狀也不加以制止,一任這些驟聚的船隻,一條條又啟航前去,少頃,水面上又只剩了他乘的這條船了。 石繼志回過身來,卻見那船家老二和老么,正面向自己直挺挺跪著,滿臉驚嚇之色。石繼志這麼一回頭,他二人由不住連連一陣磕頭,口中齊呼道:「饒……命……相公……」 石繼志眼珠一轉,噗哧一笑道:「你們起來,我們沒事,我只是找湘中八醜,起來,起來……」老二和老么不由心中大喜,一齊用驚疑的目光注視著石繼志,慢慢站起身子。 石繼志走了幾步,嘻嘻一笑道:「夥計,江湖奇人異士多得是,不要以為一個文弱的書生就好欺侮……」說著話,他那雙瞳子裡射出了令人不敢逼視的光,嚇得二人打了個哆嗦,口中諾諾連聲。石繼志忽然又轉了個臉色道:「現在沒事了,你們只要把我好好地送到洞庭湖去,我決不難為你們,要是在路上敢玩一點花樣,那可怪不得我石繼志手狠心毒!」 那兩個船家聞言後無不如皇恩大赦,一時俱都喜出望外,連聲答應著站起,操舵的操舵,上帆的上帆,須臾這艘船又滿引江風,順江而下。 石繼志見船上尚燒著香爐,順手劈出幾掌,把那幾座香爐劈落水中。老二和老么確實也不敢再為非作歹,一路戰戰兢兢地疾駛著小船。 待天光大高時,已駛出了這處水口,眼前已來至鄂省地面。宜昌已離眼前不遠,到了宜昌之後,小船攏岸略微歇息了一會兒,又自起錨而去。 狗熊自被石繼志擊斷雙腕之後,一直躺在船尾艙篷之內哼哼唧唧,連聲呼痛不止,石繼志也不聞不問。待船至江心之後,這才裝著閑踱,行到了船尾後梢,一打量狗熊,他那副樣子已到了奄奄一息的程度。 原來這狗熊自被擊折雙腕之後,因不擅接骨醫療,一任其骨錯凝血,兩隻手腕已粗如大腿,色作紫紅,全身都已汗透。 他見石繼志這一走近,不由哼著求道:「相公……你給小的一個痛快吧……這種活罪真比死了還難受……」說著尚自流淚不已。石繼志本想譏諷打趣他一番,無奈他平素心腸最軟,一見這副樣子,不由大感不安,皺了皺眉冷笑一聲道:「都怪你自己手狠心毒,與我何干?」 那狗熊斜著一雙昏紅的雙目,偷看了一下石繼志的臉色,已看出石繼志惻隱之心,聞言後有意把雙目一閉,愈發哼得大聲起來。 石繼志在旁看了一會兒,不由長歎了一口氣,皺眉哼道:「便宜了你這傢伙,要是不給你治,我看你是活不成了!」說著走前一步,彎腰執起這狗熊右腕,狗熊不由得殺豬似地大叫了起來,抖聲道:「相公!饒命!」 話聲未了,只見石繼志左右手往當中猛然一合,微聞得「喀」地響了一聲。狗熊只痛得大叫了一聲,在榻上疾翻了個身,竟自暈死過去。 石繼志忙又把他翻過身來,對著他左手如法炮製了一番,雙手骨節都給他接好了,這才又在他正中「鳩尾」穴上點了一指,以防繼續出血,跟著又在其「曲尺」、「肩井」二穴上各點了一指,這狗熊一陣顫抖就不動了。 那船上老二和老么聞聲驚跑了過來,見狀只疑石繼志要向狗熊下毒手,俱都跪伏在地叩頭如搗蒜地說道:「相公你……你饒了他吧!」 石繼志回頭冷笑道:「我這是在救他,可不是在害他!否則他還會有命在?」說著命二人各執起其一腕。經石繼志這麼一合骨,愈發腫大了些,看來直如一個紫色大球,入手奇熱。 石繼志又命取來一缽,置於其下,遂將劍身抽出,立刻紅光耀目。他小心地用劍尖向那傷腕下輕輕一點,「波」的一聲,立刻鮮血四濺,直流了半缽方慢慢止住,然後右手照樣治療,待凝血盡出,雙腕才微微現出一些淺紅的顏色。石繼志知已無妨,這才由懷中拿出了一個小藥瓶來,輕輕彈了些藥粉在傷口內。 此藥即為上官先生以石繼志所服那芝果的葉子搗碎後精製而成,自然奇效無比,藥粉一上好,馬上散出一些白色汁液,將傷處彌住,連一絲肉色也看不出。石繼志這才命二人以淨布小心替他包裹了起來,遂解開各穴道,少事推揉,那狗熊才幽幽醒轉,立刻痛楚大失,這才知道對方非沒有取自己性命,竟是給自己療傷,不由感激涕零,在床上連連點頭流淚不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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