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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石繼志這才一路歪斜著往艙裡走去。進艙之後,見有一客艙,竹簾低垂,掀簾而入,內中置有一軟榻。石繼志方才因喝了些酒,雖說是不醉,到底也有些暈暈之感,不由往榻上一倒,本想只稍微歇息一會兒,誰知連日疲勞,從未好好睡過,此時這一倒下,不覺竟酣然入睡。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忽然他耳中聽得了一聲清晰的門響,開目一視,不禁心中一動,目光視處,竟是那綽號叫狗熊的向自己輕步而來。

  石繼志不由心中一驚,但他藝高膽大,確實也未把狗熊這種角色放在眼內,因此他又把眼睛閉上了,只留了細細一道縫盯視著這狗熊,看他意欲何為。

  只見這黑漢子右手高舉著一盞閃閃的豆油燈,一進門,先向床上的石繼志注視了一番,遂輕手輕腳走了進來,把手中那盞燈輕輕放在桌子上。

  石繼志心說:「好小子,你打算怎麼樣?」

  這狗熊把燈放好後,一雙虎目四下到處顧視著,好像要找尋什麼似的,忽然他臉上一喜,目光卻註定在石繼志枕前不動。

  石繼志順其目光望去,心中恍然大悟,原來那狗熊目光此時正注視著自己那個隨身包袱。石繼志一想,內中盡是些金珠銀兩,還有幾件換洗衣服,倒要看看他是否敢拿,只要他真敢拿,那也說不得要把這小子先傷在劈空掌之下。

  他想著依然絲毫未動,果見那狗熊直眉豎眼地直往自己身前湊來。只見他輕輕用手把那個包袱提過了一旁,匆匆把它解了開來,呈現在他眼前的盡是些金珠細軟,這小子一輩子也沒見過這些東西,不禁喜得一陣心花怒放,目光中放射異彩。

  他方用手抓了一把,正想往懷中揣去,忽然他的臉色一陣大變,那把抓在了手中的金珠不由得又放了回去。

  石繼志在床上不由心中納罕,正不明他此舉何意,卻見這狗熊抖著手,由包袱中拿出了一把長劍。石繼志不由大為後悔,這把劍既被他發現,無疑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狗熊拿著這把長劍,驚嚇得臉上都變了顏色,一面卻偷目往床上的石繼志望去,這一眼看去,他忽然覺得床上那少年,哪裡又像是一個文弱的書生,只見他劍眉斜挑,鼻正口方,分明是少年英俠一流。

  這狗熊嚇得口中啊了一聲,一連後退了好幾步,他顫著手,把這口劍往外抽了半天,卻是紋絲不動,只見劍鞘竟是血紅的上好美玉所制。

  狗熊愈是急,愈是抽它不出,忽然他見劍柄托乎處有一塊凸出的綠玉,甚是光澤,這狗熊不由順手向那塊玉上一按。

  這一按不要緊,就聽得「當」的一聲脆響,床上的石繼志哼了一聲,翻了一個身。那狗熊已嚇得面無人色,木立了半天,見石繼志沒有動靜,這才輕輕把這口劍抽出了鞘。這小艙之中立即閃出一片紅霞,那陰森森的劍氣,絲絲透肌而入。尤其是劍上的紅光,照得這狗熊眉發皆赤,這狗熊慌不迭地把它合上了。

  他估計這少年決非常人一流,哪裡還敢再存絲毫盜竊之心,顫著手把這口劍又放回包袱之中,又小心地把那包袱包好,輕輕地又放回了原處。

  石繼志不由暗笑道:「好小子!就這麼一點膽子呀?算你小子眼光還不差!」

  那狗熊放好包袱之後,已嚇得冷汗浹背,同時他又另被一物所鎮懾著。原來方才石繼志這麼一翻身,竟無意將上衣敞開了些,而他隨身所帶的鹿皮革囊卻垂了出來,狗熊雖自身沒什麼實在功夫,可是他的眼力見識卻不算差,尤其是那鹿皮革囊上碗口大的一個「石」字,讓狗熊看在眼中,嚇得打了個哆嗦。

  他再也不敢多呆一刻,三步並兩步地上了艙面,那老二和老么正焦急地候在艙上,見狗熊空手而上,都不由甚感奇怪。老二開口說了聲:「郎格搞的,倒空手上來咧?」

  狗熊用手在嘴唇上按了按,嚇得縮著頸子道:「格老子的,輕點嘛!」一面一手一個,拉著二人直走到艙尾,臉上兀自變色道:「格老子,我們兄弟全走了眼了,居然把老刀看成了肉球!」

  老二不由一怔道:「哪個是老刀?」

  狗熊擠了一下眉毛小聲道:「你以為他真是個秀才呀?乖乖!說出來不嚇死你龜兒!」

  老二和老么,被他這麼一嚇,都不由相繼臉上變了顏色,抖聲問道:「他……是哪個?」

  狗熊展了一下禿眉,仿佛仍不能去掉方才的恐怖,猶自驚心道:「他就是剛才江舵主說的那個姓石的呀!」

  此言一出,果然把那兩個也給嚇住了,一個個直眉豎眼的,那老麼咽了一口唾沫問道:「你郎格曉得?」

  「唉呀!格老子我都看到他的寶劍了,乖乖!劍光是紅的,照得老子眼都睜不開,硬是一把好劍,還有他的鏢囊我也看到啦,上面清清楚楚寫著一個石字。你看,還有啥子話說?」

  這一來老二和老么都不禁慌了手腳,一個勁搔頭。那狗熊見狀,皺了一下眉道:「龜兒,還不快點把香爐擺起來,等會兒他醒了,格老子大家都下河去喂王八!」

  於是三人一齊動手,在船頭船尾,各自把香位插成了星狀的信號。

  他三人忙了好一陣方才住手,老么無意之間一回頭,嚇得口中啊呀了一聲。狗熊和老二不由忙也回過頭來一看,一時也都木然。

  三人目光處,竟是船上那少年,不知何時竟已立在他們身後,他那一襲湖綢的長衫被風吹得前拂後揚,尤其是那雙眼睛,白天他們倒沒十分看出來,可是在這午夜裡,卻見閃出炯炯神光,令人不敢逼視。

  三人回頭一見是他,只以為定是不好,卻出乎意料之外,卻見那少年書生朝著三人微微一笑道:「外面涼快多了!」三人這才回過了魂來,相繼窘笑道:「涼……涼快多了!」

  石繼志其實早把他們那些動作看在眼底,只裝著不知罷了,此時假裝觀賞夜色,已踱到了船邊,低頭看了一下那列置的香爐,對著三人一笑道:「咦?怎麼半夜還燒香呀?」

  老二和老么都不由把目光轉向了狗熊,這狗熊咳了一聲呐呐道:「沒有事……燒起好耍的……吭吭……」那幾聲笑,實在難聽痛苦得很。

  石繼志微微一笑,遂向船尾踱了過去。忽然他心中一動,原來目光望處,已見有兩艘小船遠遠地跟在了後面,船艙面上,都列有香陣。石繼志看在眼內,有意咦了一聲。

  那三人聽他一咦,都不由向他望去,石繼志遂用手一指後面,對三人笑道:「你們看,那兩條船怎麼一直跟著我們走?」

  狗熊不由大喜,忙問道:「哪裡?在哪裡?」

  石繼志用手往來船一指,那三人張大了眼睛,看了半天才發現了一點影子,心中不禁深為懷疑;差不多又過了半盞茶的時間,才看清了,果然有兩條小船列著香陣偎了上來。

  三人不由暗自贊佩石繼志目力驚人,居然能在這麼遠就看見了。因為他們船上所列的緊急救救訊號全是特號大香,火頭甚強。在水面可看出好幾裡去,極易為任何船隻所發現,而普通排教中船,非行得很近不易看出。

  三人一見果然有教中船隻追了上來,都不由得心中一寬,膽力立刻就壯了許多。那狗熊往空打了個哈哈,忽然看了看天道:「現在風小了,夜晚行船危險得很,還是把帆放下來好了!」

  石繼志知道他是有意慢行,好令後面船追上,也不說破,先微笑了笑道:「放下來也好!」

  狗熊不由大喜,慌忙就跑到桅杆邊去解那繩子。可是他手方一換在繩子上,就見那少年書生微微一笑道:「不要麻煩了,我代你解下來算了!」

  狗熊和另外二人,只當石繼志是在說笑話,俱向石繼志望去,卻見這少年人目光向上一瞟,右手微微向上一揚,就聽見「嗤」的一聲細聲,隨著「喀嘣」一聲,接著轟然一聲大震,那雙桅大帆憑空落了下來,直把這小船船身震得兩頭竄起老高,連水花都冒了進來。

  這一手可把那三人嚇了個魂飛九天,這才真正證實了這少年果然是大有來頭。因此舉過於突然,三人都不由驚愕地瞪視著石繼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石繼志微微一笑道:「這樣船確實慢多了,後面的船一會兒也就可追上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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