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七禽掌 | 上頁 下頁
八六


  這種身形,這種對敵,一交上手,簡直令人分不出彼此面影人形,緊湊處,只見兩團灰影輾轉相撲,真有一羽不能加,蟲蠅不能落之勢。

  丹魯絲及沙念慈都不由看呆了,一時瞠目結舌,連大氣都沒敢喘一口。

  就在眾人正在歎為觀止之時,猛聽見「波」的一聲輕響,遂見二人各自向後一個倒仰之勢,石繼志後退出兩步,用「倒栽楊柳」之勢,將身形定住;神手菩提沙俊卻一連蹌出了七八步,才勉強拿樁站穩,一張老臉竟是羞得血一樣紅,向石繼志一抱拳,長身縱出沙盤以外。石繼志擰腰一招「一朵雲」,翩然而出,和老人站了個臉對臉,互相一抱拳。

  各人向自己足下一看,那神手菩提沙俊不由得臉馬上就變了色。

  原來石繼志鞋面上,只不過沾了二分許厚的白沙痕跡,但是那沙老爺子的鞋面上,卻是足足有一寸七八分深的白沙印子。

  相形之下,根本無須再說,已明顯看出了勝負,這神手菩提沙俊一張老臉憋得通紅,哧哧道:「石老弟真神人也,愚兄萬萬不及!」

  石繼志面帶不安,也漲紅了臉道:「承沙兄相讓,小弟何敢居勝?」

  在場之人無不對石繼志起了無比敬心,以他一介儒生儀錶居然有此武功,竟連天山三老三人親傳的沙老爺子也敗在了他的掌下,這種驚人的造詣怎不令他們一個個駭目驚心?

  石繼志自覺自己本是作客,卻被逼比武,又連勝兩場,心中大是過意不去,方用目示意丹魯絲,意思是請她和自己快些告辭。

  誰知丹魯絲卻是錯會了意,兄他望著自己,也不由報之一笑,石繼志方要開口,卻見那神手菩提沙俊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地道:「愚兄本已落敗,按說是無臉再求比試,只時老弟這身功夫確實高不可測,如果……」說著話,雙目卻向這演武廳盡頭溜去,一面呐呐道:「如果老弟不見怪的話,愚兄斗膽要和老弟你比試一陣九芒球,不知老弟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全場震驚,就連他自己女兒沙念慈也覺得這一比試簡直是太大膽了,弄不好就許會為此出了人命,不由滿面焦急地脫口喊了聲:「爹……」

  沙俊回頭怒視了女兒一眼,又轉回頭含笑對石繼志道:「石老弟,你肯賞我這個老臉麼?」

  那前排有幾位老人家,聽了這沙老爺子話後紛紛歎息,想是均不以為然,只是素日知道這位大爺個性,他既提出,再如何也不會變更,都不由暗暗為二人捏了一把冷汗。

  石繼志初聞九芒球就一怔,不由往那廳角一注目,果見不遠處有兩座兩丈許高的紫木藤架,靠近這邊的一個架上,寒光閃閃地半懸著八口水磨鋼刀,一式刀尖沖外。

  石繼志看到此已觸目驚心,認識這種東西名叫飛刀垂索陣,練這種功夫叫「飛刀換掌」,自己也知道這種武功太過危險了。

  沒有下過純功夫以及輕功提縱術、沒有極深造詣的,決不可輕易嘗試,因為武林中,這種飛刀換掌最是危險,稍一不小心,就或許飛刀穿腹,所以一向無人敢輕易嘗試。

  聽這沙老爺子一提起九芒球,石繼志仿佛聽師父說過,這種武功竟比飛刀換掌還要危險十分,可是自己卻未見過,不由也是一驚,對那神手菩提沙俊苦笑了一下道:「沙兄既一意今小弟出醜,小弟也只好捨命陪君子了,只是這種功夫運用起來一個疏忽,足以致命,小弟若是死于球下,可謂之命該如此,萬一因此使沙兄負傷,這不……」竟說不下去了。

  那神手菩提一心一意要找回面子,聞言不由哼了一聲道:「生死在天,小兄弟,你又何必為老哥哥這條老命可惜呢!我們別耽誤時間了,就去玩玩吧!」

  石繼志見對方如此不通情理,自己這麼用話點他,他竟執迷不悟,視生命如草芥,在此情形之下,自己頂著師父名望,就是刀山油鍋,只要對方劃出道來也得往裡闖,又豈能怕死偷生,有辱師門?想到此不由長歎了一口氣道:「沙兄既一再相逼,小弟也只好捨命相陪了,就請沙兄頭前先行吧!」

  沙俊哈哈一笑,目射精光道:「對!這才是漢子行為,我們走!」說著轉身而行。

  沙漠紅丹魯絲不由皺著秀眉走過來,低聲對石繼志道:「石大哥!你當真要去?」

  石繼志苦笑了一下道:「姑娘……你我雖是萍水之交,但總算是同路一場……」說到此不由面現紅暈,咬了一下牙道。「萬一愚兄有個三長兩短,就請轉告峨嵋小刃峰家師一聲,說我沒……」言未完,丹魯絲已落下淚來,二人雖對面低語,但身側到底有不少人圍著,怎好意思當眾流淚,正想伸手去抓石繼志的手,他卻已轉身往那木架行去,只急得丹魯絲驚叫了聲:「大哥……」

  石繼志回頭一挑劍眉,正要發話,那邊沙老爺子已喚道:「石老弟,你看這東西如此裝置尚合你手麼?」石繼志只得轉身疾行而去。

  丹魯絲芳心直如刀絞,只盼石繼志能勝,但是石繼志如果勝了,那沙俊定是不死必傷,這邊諸人又豈能甘心?所以她忙拉過沙念慈,二人小語了一陣,各自臉上現出安慰之色,遂分兩邊向那紫木藤架下繞去。

  石繼志走近那木架向上一看,不由心內暗暗驚道:「好厲害的玩意兒……」

  原來所謂九芒球者,竟是四個如西瓜大小的雪亮鋼球,上面有鐵鼻系著長繩,吊於架上。那球身上有九個三寸許長的刀尖,全是一色雪亮,分佈在球身四周上下,看來確實鋒利十分。

  這種九芒球,只要一推動開來,任憑你有再好的金鐘罩鐵布衫的外功,也不敢硬接這種九芒球一蕩之式,只要被這種球的正鋒撞上,只怕當時就得一命歸陰,起碼身子也要被撞出幾丈去。

  石繼志驚心地看著這九芒球,見每一個鋼球均為一根巨繩拴起,索上滿系著一色銅鈴,只要繩索一動,這四條繩上數十小鈴一齊震得嘩鈴鈴直響,一片繁聲,足以奪人心神。

  石繼志看得冷汗直流,再看那神手菩提沙俊竟像是沒事似的,正在笑卸著外袍,僅穿著一身青色短襖褲。

  石繼志對這種功夫尚屬初次領教,自然不敢大意,只是他內心稍感壯膽的是,這種繩索裝置和當初師父教自己飛刀換掌時的情形大同小異。他想著也將外面那件長衣脫去,露出一身緊衣密扣的疾裝勁服。

  四下百多人無不屏聲靜息,一個個瞠目視著二人,知道有一場生死之爭。

  神手菩提沙俊歸置妥當後,飛身縱進架下,占了北面,面色頗為陰沉地道:「老弟,請下陣進招,沙某恭陪!」

  石繼志也毫不猶豫地縱身前進,與他面對面站著,占了南面,一抱拳道了聲:「沙兄請!」

  二人雖面色全未顯出,可實在都懷著一種生死輸贏之心,話聲一畢,二人幾乎是同時發動,全是橫掌往面前九芒球的鋼環子上一蕩。

  只聽見「哧哧」兩股疾風,立刻把球身蕩了開來,面對面地悠了過去。可是人隨球進,二人全是猛定直鋒,為的是躲開九芒球的正面,可見都不是生手了。

  球一出手,各自擦身而進,趕到二球在當中交錯而過,二人竟不約而同地各自向左一擰身,橫著往一處一湊,石繼志是「雙陽遝手」,身形隨著前進之式,仍往左偏,可是一雙手卻疾如閃電地自右擊出;神手菩提卻用「金蛟剪」切石繼志脈門,石繼志倏然一沉雙臂。

  二球又各自蕩回,二人向外一閃,已然分落在東西兩面的兩隻九芒球旁。

  石繼志身形可謂相當快了,身軀往下一落,正是那九芒球的右側。只見他「跨虎登山」式向上一上步,左掌往後一揮,已把九芒球撥得往自己身後飛去,球一出手,人卻拋球似地彈起,身形巧快,令在場之人驚歎不止。

  四隻鋼球一甩開,只聽見全廳上下一片銅鈴聲響,嘩啦啦震人心神。

  二人全把身形展開,在這九芒球來回飛蕩之中,只要一挨上,立刻換掌拆招,穿球換掌,一沾即去,倏起倏落,攻守封讓,十分巧快,運轉自如地旋轉起來,畢竟與眾不同。

  在場諸人無不駭目驚心,最擔心的還是要算丹魯絲和沙念慈二人了。

  對敵二人之中,一為老父,一為心上人,俱是抱著一樣關懷與焦急之情,真恨不能二人立刻罷手才好,所以自始二女即以全神貫注場上。緊張時二女竟跟隨著二人跑來跑去,生怕任何一方失手負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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