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七禽掌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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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一面扶著他,一面笑了個前仰後合,半天才止住笑道:「我都給忘了!你先在這小林裡等我一下,我回去處置那班狗賊去!一會兒就來,你可千萬別走,叫人不放心……」慢慢聲音變低,又看了他一眼,才帶著嬌羞一扭纖腰,星馳電閃般往來路縱去。 石繼志待這少女走後,想起此番遭遇,真是禍從天降,不勝傷感。他慢慢走到那叢小林,找了棵大樹坐下,心想這姑娘既有這麼大本事。那群賊叫她給打走了,也未可知,想至此不禁心略放鬆,正自默默祈禱父母平安,不想眼前黑影一閃,那姑娘已立身前。不由一高興立起問道:「姑娘!那些賊人退了沒有?我爹娘可好?」 就見那姑娘愣愣地站著,那雙明眸透著淚痕,突然一伏身趴在樹上嚶嚶而泣。石繼志見狀大恐,抖聲道:「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那少女聞言猛抬起頭,用一雙淚眼看著石繼志,半天才悲道:「我說了你可不許難過……」 石繼志聞言嚇得冷汗直流,睜大眼睛道:「你說……莫非……」 這姑娘把頭一低道:「都怪我不好……去晚了一步,你父母……竟被那班賊給……」 她伏在樹上又哭個不停,石繼志此時真是心如刀割,神智已昏,見狀大叫道:「姑娘!你說什麼?」 頭一陣暈,竟然倒地不省人事。這一下,可把那少女嚇壞了,也顧不得什麼授受不親,彎腰把他抱起,在他耳旁千呼萬喚,那石繼志竟然狀同沉眠兀自不醒。少女無奈,抱著他偌大身體,淚兒流了個滿腮…… 原來這少女姓程名友雪,父親程俊本是江南世族,只為留戀這洞庭湖色,舉家遷居這洞庭湖畔,已有二十餘年。這程友雪自小隨江南奇俠金線女練就一身驚人絕技,去年才習藝期滿,別師返家。竟日跑馬遊船,好不逍遙。這一晚夜靜更深,自己來至這湖邊研習上乘輕功「一葉渡江」——因恐白日練此功夫,驚人耳目。不想卻巧遇八醜午夜行劫,待她發現時隱身入內,無巧不巧,竟潛至石繼志房下,正逢紫面佛邱錦仗劍行兇,這才用金線女特製暗器「金線丸」打落那邱錦兵器,救了石繼志一命。黑夜中,見這石繼志少年英俊,雖然是一介書生,可是眉目間透著英氣,竟然不懼這班匪類,芳心不知怎麼,竟對這少年書生一見傾心如意。想救出這石繼志後,憑自己一身超人的武功,再回來除那班匪類當無大礙。卻不想一念之失,鑄成大恨,待放下石繼志,馳返拾翠園時,已經遍地橫屍,哪還有八醜的影子!知道自己只顧救石繼志一人,竟使這石家全府上下,落得無一活口,好不傷心。上樓後又發現那石老夫婦雙雙倒臥血泊,只嚇得毛骨悚然,忙找塊單子把二老屍身蓋上。因恐那石繼志一人又生意外,這才亡命似地又往回奔,不想才一露口風,竟把石繼志驚嚇得昏死了過去。 且說那程友雪此時真是又驚又怕,生怕這石公子再有個三長兩短,那時自己的罪就更大了。有心先把他抱到自己家去,又怕半夜三更,一個女孩家,抱著一個男的回家,難免叫人非議,真是急得渾身出汗。 她一陣狂奔,也不知跑了多遠,眼前已是荒蕪一片,地面平坦,放眼望去可及數裡。程友雪停身環視,竟給她發現了一座有似寺廟的建築,心內暗喜,幾個起落,已至近前,一看果是一座古刹。只是到處塌牆倒垣,兩扇破門,隨風開閉。此時任何棲身之所,對程友雪都不啻瓊樓玉宇。看手中的石繼志,已是面如金紙,牙關緊咬,不由一陣心涼,哪還顧是許多,一腳踹開半掩著的小廟門。裡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先提氣喊了兩聲「裡面有人沒有?」也不見回音,知道是一座無人的小廟,這才大膽闖入。蛛絲纏了滿臉,奇癢異常,也顧不得去抓。定了定神,略略看清身前居然還有一個長方香案,把石繼志輕輕放下,由囊中取出千里火迎空一晃,這才看清,這廟內雖破舊不堪,但案上尚還乾淨。想是時常有人居此,案頭上尚立著一對古銅燈檯,上面還留著小半截殘蠟,不由大喜,用火點著,一時燈光炯炯,照得這小室通明。 程友雪見石繼志尚昏迷未醒,知道是驚嚇過甚,一時閉住了氣,當時不敢怠慢,也顧不得害羞,先解開他的上衣,露出細白結實的上身。程友雪臉一陣紅,心也跟著「通通」亂跳。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接觸異性肌膚,哪能不既羞且怕呢! 她抖著手先在他胸骨二寸之下,中央「玄機」穴上點了一指,此穴屬單穴,因恐石繼志閉氣過久,一時難以接上,故先行打開此穴。那石繼志被點後雙目緊閉,竟哼出了聲,少女聞聲知他已醒轉,芳心暗慰,當時彎身附耳道:「你醒了?別怕!我再為你和和氣!一會兒就好了!」 繼志聞言開目,見自己不知何時來到這小破廟中,眼前站著一婷婷少女,眉目若黛,舉止若仙,正是方才救自己出來的那位俠女;由是又聯想到全家慘禍的一節,俊目一轉,熱淚又流了滿臉…… 友雪見狀大是不忍,正想扶起他安慰一番,才一伸手見對方裸著上身,正睜著那雙淚眼看著自己,不由臉一紅,鼻子一酸,把身子扭過一旁,掏出一條小汗巾,往他身上一丟,口中帶著哭音道:「你也別再難受了!擦擦眼淚,我還有話問你呢!」 石繼志聞言,見這少女也哭了,他到底是個男人,在女孩子面前流眼淚,總不大好意思。見少女丟過一條小手巾,心想我怎好用它來擦淚?想著就舉起衣袖來擦,這一抬腕,才發現自己竟是光著上身,不由「呀」地叫了一聲,抖聲道:「我的衣服呢……這……」 一面兩手交叉著遮住上身,身子直往裡縮。友雪見狀連哭帶笑道:「沒關係!是我給你推穴和血脫下來的,一個男的還怕什麼羞嘛!」 繼志才知原來是這麼回事,那兩隻手放下不好,不放也不好,一時狼狽十分。友雪見狀含笑把衣服往他身上一丟,轉過面去道:「快穿上吧!我不看你就是了……」 石繼志穿好衣服,翻身下地,朝著友雪一拜,口中道:「多蒙女俠客搭救小生一命,小生沒齒不忘,尚請賜告芳名以圖後報!」 友雪聞言,噗嗤一笑,用那玉手遮了下嘴,這才說:「什麼女俠客小生的,我不敢當,你們讀書人都是這麼酸溜溜的,叫人聽了怪不自然!你別再謝了,我真慚愧,一時大意竟……唉!別提了!提起你又傷心!」接著又用那雙剪水秋波一瞟繼志,羞道:「你問我名字,本可告訴你,但有個條件,你的名字得先告訴我,你看行不行?」 言罷睜著那雙美目望著繼志,等他答話。石繼志本是一多情種子,只是在這父母雙亡的悲傷場合下,哪還有心去談情說愛,聞言歎了口氣道:「小生……」忽然覺得這稱呼不妥即刻改過道:「小弟姓石名繼志,繼乃繼續之繼,志就是志氣的志!」 程友雪一面聽,一面在手心裡寫了一遍,點點頭道:「知道了!」接著一笑問石繼志道:「你問我名字幹什麼?我可不願叫人家謝我……以後再告訴你好了!」 石繼志此時內心真比刀割還難受,一心惦念著父母的遺體,聞言雖覺這女孩言下透著無限情意,可是此時也只有裝糊塗。紅著臉點了點頭道:「既如此,還請姐姐在此少待,小弟這就回去,將我父母遺體歸置一下……」 少女聞言皺眉道:「按理這是你的一番孝心,我可不能說什麼。只是現在不知那湘中八醜到底走了沒有,你一個文弱書生此去實在是不大妥當,令親遺體,我已用白單子蓋好了,我看還是等天亮了,先去官府,會同差人共同處理,這樣較好,不知你意如何?」 石繼志一聽,的確這話很有道理,不由眼圈一紅,強自忍泣,咬牙切齒道:「姐姐可知道湘中八醜到底是幹什麼的?我家與他們到底有何深仇大怨?居然忍心下此毒手!可憐我父母一生行善……竟落得如此下場!此仇不報,我石繼志真枉為人也!」 程友雪聞言,注視著石繼志,見這年輕人處處都顯著英秀挺拔,器宇不凡,心想可惜他滿腹經文,竟然對武技一竅不通,便歎道: 「這湘中八醜乃兩湖有名巨盜,雖然武技並沒什麼了不起,可是他們都臍身排教。這排教在兩湖水上、陸地都有極大的勢力,別說普通人不敢惹他們;即使是地方上官府,對他們也是談虎色變。這還罷了,尤其他們那總教主一指魔莫小蒼,年雖古稀,卻有一身驚人的絕技,聽說是幼受異人傳授,江湖上提他起來,沒有不怕的。聽我師父說這莫小蒼,表面雖是開幫立教的正經教會,暗裡卻操著不法的買賣,黨羽遍地。只要打探出哪裡有大富人,或是珠寶商旅,定不輕易放過,同時一下手絕不留一活口,真是狠毒已極。雖然大家都知道是他們所為,可是一來無切實證據,再說也實在不敢招惹他們,也許這樣就愈發放縱了他們,居然敢在這洞庭附近對石老先生下此毒手,真令人髮指。別說是你這父母深仇不可不報,就連小妹我日後如遇上了他們任何一人,也決不輕易饒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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