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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〇


  應元三咧嘴道:「那有什麼辦法咧!老弟!就這麼辦了。我今天下午就出去找人散佈消息去。我還得親自給藍江和向枝梅一人寫一封信,信上就說,你傷了六陰脈道,性命不保,她們拜託我的事恕難從命。這麼一來江雪勤和丁裳一定能聽到了,那尚姑娘,我想外面一傳,她也定會知道,事情就好辦了。」

  照夕歎了一聲,也只好默認了。申屠雷哈哈大笑:「好!有了老前輩這幫手,這事情就好辦了。到時候我和前輩二人就充當評判的官員,看著她們三個哪一個錄取為我的大嫂!哈哈!」

  應元三微微笑著點了點頭。

  「我們兩個要絕對公平;而且也要裝得極像。要知道這幾個姑娘都精得很,到時候,要是被她們看出來了,那可就貽笑了。」

  申屠雷滿有把握地道:「這事我大概還行,你老人家就放手去辦事情去吧!」

  應元三倒是說走就走,他拿起了桌上的斗笠,往頭上一戴,笑道:「我現在就去了,晚上再來。晚上弄一桌菜來,咱們好好吃一頓,就開始工作了。哈!哈!」

  他一邊笑著,一邊已越窗而去,茫茫大雪裡,立刻失去了他的蹤影。

  和煦的陽光,由窗子裡射進來,這在冬季天,是很少見的。在前幾天,這間房子裡,還是充滿了青年人對話的聲音的,不管那是不是一種愉快的聲音,總之,顯得是有生氣的。可是今天呢……

  陽光由窗格交織著射進來,照著一架古銅的大床,床上擁被睡著一個瘦弱的青年,他那深陷的目眶,黃蠟的面皮,蓬落的頭髮,淡黑色的眼圈,無力的一雙眸子……

  唉!誰看見也會搖搖頭。

  「這人只怕是回生乏術了啊!」

  管照夕翻了個身,由枕下摸出了鏡子,照了一下自己這副尊容,不由嚇了跳。

  真的,如非是他親自經歷,這只是一種完全化妝的話,連他自己也幾乎要懷疑,到底是不是真的病了;而且是「病入膏盲」。

  望著自己這種樣子,他苦笑了笑。

  「唉!這可真是活出洋相,好好的打扮成這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唉!唉!」

  想著忙把鏡子放在枕下,自己對自己有點「慘不忍睹」的感覺。

  尤其是直直的這麼躺著,和僵屍差不多。應元三還再三關照過,不許翻身;並要時常保持著急促的呼吸,要給人以「氣息奄奄」的感覺。

  這種活罪,目前只是在演習階段,現在正是在實習,應元三和申屠雷相繼而入。

  他飛快地撲到了床前,照夕忍不住「噗」地一笑。應元三立刻大聲叫道:「不行!不行!這還像話嗎?你是要死的人了,怎麼能笑呢?」

  申屠雷也笑道:「我的老天,她們人說不定馬上就來了,你可不能笑呀!」

  照夕翻著眼睛,無力地點了點頭,應元三立刻一挑拇指道:「對了!這一手不錯。你只要記住,不論聽到什麼話,你都不能回答。就是說,張口無音,還有不能笑,若是非笑不可,改成苦笑。」

  他說著由身上掏出了一個小紙盒。

  申居雷忙問道:「這是什麼?」

  應元三一努嘴:「先把病人攙起來坐好了……」

  申屠雷忍著笑過去,把照夕扶著坐了起來。

  照夕吃驚道:「還有什麼花樣?我可真受不了啦!這可比真病還難受。」

  應元三以指按唇「噓」了一聲,微笑著打開了盒子,走近床前。

  「這是最後一次了,小夥子,耐心一點,要挑好老婆,不受點罪怎麼行呢?」

  他說著由盒子裡挖出些黑黑的油,然後就像抹鼻煙似的,橫一道豎一道在照夕臉上抹著。

  照夕皺著眉道:「這是什麼玩藝呀?粘粘的。」

  應元三嘿嘿一笑:「這一上裝,你再照照鏡子,就知道了。」

  他說著用兩隻手,把照夕臉上的黑油慢慢揉散開來,立刻現出一副灰青色面孔,真和死人一模一樣。就連一邊的申屠雷也不由吃了一驚,他低低讚美著:「妙呀!這就一點毛病也看不出來了,老前輩這是什麼油呀?」

  應元三揣起紙盒,聳肩笑了笑,端詳著照夕:「對街有家唱直隸梆子的戲園子,昨晚上演的是『大劈棺』,我進去看了看,那個扮莊周的扮相真和鬼差不多,他臉上就搽的是這種油,我靈機一動,就到後臺給他要了些來。」

  他轉過臉,得意地看著申屠雷:「怎麼樣,不賴吧?」

  申屠雷搓手樂道:「太好了!太好了!你老人家怎不找那個扮二百五的也要一點來。」

  應元三搖頭:「胡說!那不成曹操了。」

  二人說著各自不由大笑不已。照夕苦著臉:「反正我是洋相到家了,你們就樂吧!到時候畫虎不成反類犬,那可是大家都丟臉。」

  他說著用鏡子往臉上一照,不由嚇得一哆嗦,口中「哦」了一聲。

  應元三忙把鏡子拿了過來,一面揮手笑道:「快躺下吧!你說的一點兒不錯,弄不好大家都丟人。你只要記好了,千萬不要露出馬腳就是了。」

  照夕歎了一聲就躺下了。應元三和申屠雷二人,忙著佈置這間房子,把一邊窗戶簾子拉上一半,幾個熬藥的罐子,散放在一邊的桌子上,天色就慢慢暗了。

  忽然,青硯匆匆跑了進來,臉上變了顏色:「門口來了個大姑娘,說是來找管相公的,小的告訴她管相公病重不能見客,她硬要往裡闖,現在八成已進來了。」

  三人都不由大吃了一驚。應元三忙比了個手勢,申屠雷忙跑到照夕床邊位子上坐好,管照夕只得歎息一聲,微微閉上眼睛。

  應元三推著青硯急道:「快!快!我們快出去。」

  說著二人三腳兩步跑出去了,申屠雷在床邊上小聲道:「你要注意了。」

  照夕方點了點頭,已聽見一個姑娘哭叫的聲音:「那可不行,我這麼老遠跑來,不見著他,我死也不肯甘心……」

  接著應元三的聲音:「唉!姑娘!並不是老夫不通情理,實在是管少俠此刻……此刻……萬一姑娘見著他再一傷心,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申屠雷不由小聲問:「這是誰?」

  照夕苦笑了笑道:「尚雨春!」

  尚雨春哭的聲音更大了,她哀求道:「老人家……你只叫我見他一面,我一定不哭,我……只要見他最後一面……老人家!我求求你,你答應我吧!」

  照夕不由眼圈都紅了,心中暗恨:「這都什麼事,好好地捉弄人家成這樣……」

  可他到了此時,也只好假戲真唱了,心裡一傷心,愈發表演逼真了。

  申屠雷卻慢慢站起身來,走到門口,輕輕揭開了簾子,就見應元三正和一個妙齡少女在花園裡說話,那姑娘一身翠綠風襖,足下是一雙帶白絨球的弓鞋,長身玉立,右手挽著一件銀狐的披風。

  「好一個標緻的姑娘,大哥可真是豔福不淺!」

  想著他就走了過來,並皺著眉小聲道:「老前輩,請你們說話小聲點,我大哥只怕……」

  他說著一咬下唇,帶出幾乎要流淚的樣子,尚雨春不由一連後退了好幾步,大顆的眼淚,就像是決了堤的河水,撲撲打打落了一身。

  她顫抖著聲音,看著申屠雷:「管……管大哥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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