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潘郎憔悴 | 上頁 下頁 |
一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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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自己的事,在以往我一直把和你的那段友誼,引以為榮,可是今夜之後,那是一種羞恥,我是不會放在心裡了,現在你去吧!」 雨春緊緊地咬著下唇,她臉色蒼白仍然站在那裡,全身顫抖著,這一刹那,她感到一種生平莫大的羞辱,面對著照夕這些正義嚴辭,她又能說什麼呢?照夕又揮了一下手,冷冷地道:「你走吧!」 雨春忍不住又哭了,可是照夕並沒有理她,卻往金福老身邊走去。尚雨春立了一會,覺得臉上的眼淚被風吹得涼涼地,腿都麻了,可是那狠心的人兒,連看她一眼也不看,四周的蟋蟀鳴聲,天上的星星,也都像是在笑她,她實在受不住,就慢慢轉過了身子走了。 狠心的管照夕,他一直是把背朝著尚雨春,他知道她哭,也知道她傷心,可是他並不回頭,其實他內心早已為她動人的哭聲軟化了,他那看來無情的手,也很想為她拭去臉上的淚,可是他並沒有。 一個人有時候,確會逆已而行事的,事後自己常常會很後悔,自己也不能很有理地去分析這種心理,這是每一個人都有的經驗,並不是只有照夕一人。 一切都寧靜之後,照夕才回過頭來,已沒有雨春的影子了,他長歎了一聲,心中很是懊喪,對於白雪尚雨春,他確實很失望,但是還有些說不出的感覺,總是想起來就煩人。 在月亮底下,他站了一會,方想自去,無意之間,卻瞧見了地上的兩個人,他吃了一驚,劍眉微頻道。 「這兩個寶貝,該怎麼處置呢?」 想著他就走到九天旗金福老身前,先想了想,才蹲下去。一隻手扣在了金福老左手脈門之上,為他解開了穴道,這老頭子打了哈欠,就像是才睡了一覺似的,在地上翻身坐起,可是他立刻接觸到另一張冷峻的臉,不由打了一個寒顫,同時也使他立刻憶起了是怎麼一回事,同時右手脈門一麻,幾乎又把他送到癱軟的來路上去了。他冷笑而吃驚地道:「你,你想怎麼樣?」 照夕微微笑了笑,露出了潔白美麗的牙齒,他輕輕道:「你放心,我不殺你,不過你一生為惡太多,我卻不能再叫你去害人,你明不明白?」 金福老搖了搖頭,茫然地表示了一個「並不明白」的姿式,可是立刻他就明白了。 因為照夕另一隻手,正在他背後第七節骨筋處摸索著,凡是練功夫之人,沒有不知道這處地方的特殊效能的。他嚇得挺了一下身子,可是照夕扣在他脈門上,使他全身軟綿綿地,他顫抖著。 「你不……不能把我功夫廢了……我求求你,喂!喂……」 就在最後的一聲「喂」餘音尚未完結之前,他已變成了另一個人了。 由地上跳起的金福老,其實只覺得手腳有些笨重,別的並沒感到如何。 他已經知道自己是怎麼一回事了,於是他咆哮著用掌和拳,往照夕身上打著,後者的體會,就像是接受一個盲者的按摩。 他根本就不理會他,他走到了金五姑身前,照樣伏下了身子,可是當他指尖已伸出來,預備也同樣地把金五姑功夫廢了時,他的心竟感到有些不忍下手,再怎麼這個女人,當初對自己曾有過恩惠。雖然她是無恥的女人,可是自己到底不忍親自這麼對她下手,他猶豫了一陣,才長歎了一聲,目光炯炯地看著金福老。 「你女兒已受了傷,我也不忍心再廢她功夫了,你快背她回去吧!」 然後他又冷笑。 「今後諒你也不能為惡了,不過你可要傳話給你女兒,她如果再不痛改前非,再次落到我手裡,可就沒有她的活命了。」 九天旗金福老只坐在地上發愣,張著嘴沙啞的低低嘶著像哭又像叫。 照夕說完了話,覺得這麼處置,並沒有什麼不當,遂展開身形,一路飛馳而去。 這寒風嗖嗖的冷夜裡,他疾疾地行著,心中並不曾因為這種義舉而感到鬆快;相反地,卻似有一種說不出的痛苦,緊緊地偎著他。 他知道那是因為尚雨春的關係,想到了雨春,似乎也覺得方才自己也太殘酷了。 「為什麼我拒絕和一個自新的人來往呢?我的心也太狠了。」 他又想到方才她那悲痛傷心的樣子,心裡也就更覺得煩悶不安。這麼跑著想著,不一刻已到了自己住宿的那一間小客棧,正當他要竄身越牆而過的當兒,似覺得身側樹梢上拔起了一條黑影,直向客棧頂上落去。他不由吃了一驚,當時用「一鶴沖天」的輕功絕技,也騰身到了房頂,四下觀望了一陣,靜悄悄的哪有什麼人跡? 他心中微微動了動。 「莫非我看錯了?今夜的怪事也太多了。」 想著又看了看,確實不再看到什麼可疑之處,他才飄身下地,由窗子回到自己房內,見燈光仍明著,他把燈光撥得小如螢尾;然後和衣上床,把寶劍壓在枕下。心中想著,離家第二天,竟會發生了這件令自己掃興不愉快的事。 遠處的梆子,叭、叭的敲著,似乎已到了四更天了,天上又下著小雨了,他就微微閉上了眼睛,似乎有了些昏倦的睡意。 可是一聲很清晰的瓦響,令他突然睜開了眼睛,他立刻發現了一個黑忽忽的影子,在視窗探視著,他不由吃了一驚,那睡意立刻消失了個乾淨。定神再看時,果然他看見一雙手抓在窗臺上,慢慢升上了一個人的影子,那是一個雞皮鶴髮的老婆婆。 照夕心中冷笑。 「好大膽的東西,我倒要看看你意欲何為?」 想著他微微閉上了眼睛,僅留一線的目光,注視著這人的動作,他雙手緊緊地按著床面,這姿態可以應付任何突來的局面。 然後他就更注意地觀察這個人,果然這老婆婆全身都進來了。 昏暗的油燈,照著老婆婆那一張馬臉,尤其有一半的顏色,就像是被墨染了一般。管照夕立刻認出了,她正是若干年以前,自己掌底遊魂烏頭婆,想不到在這裡居然又遇到了! 烏頭婆進室之後,略微定了定神,就見她陡然自懷中抽出了一口短刀,雙手握著向外一抽,暗室之內,立刻閃出了一道青光,竟是一口青光閃爍的利刃,照夕不由驚心。 「好個烏頭婆,你莫非還要行刺我不成?」 一念未完,就見烏頭婆猛地向前一哈腰,已如同疾風似的撲到了床前,掌中劍照著照夕心窩就紮,只聽見「喳」的一聲,短劍實實地全沒入石灰的床面去了。烏頭婆倏地旋轉身子,卻在身後,發現了那怒容滿面的青年,她大吃了一驚,當時二次回手,掌中劍「順水推舟」猛然朝照夕腹部就紮。 管照夕冷冷道:「烏頭婆,今夜可是你自來送死,怨不得我了!」 他口說著,身子已如同正月的走馬燈,滴溜溜轉到了烏頭婆身邊,用「粘」字訣向內一湊身。雁先生絕學果然不凡,那烏頭婆幾乎還沒有看清,他是怎麼湊進來的,頓時覺得那只持劍的手一麻,短劍「當」的一聲已落在地下。 她不禁嚇了個魂飛九天,大腳向外一劃,用「過橋問府」的招式,把身子竄了出去。可是她卻沒想到這是室內,哪裡有許多地勢給她施展,只聽見「碰」的一聲,她整個身子撞在牆上。別看她頭硬,這一頭撞了她個頭昏眼花,口中「啊唷」了一聲,噗通一下栽倒地上。方想翻身起來,卻被照夕上前一腳踩在肩上,一口冷森森的長劍,已比在她的胸前,嚇得她又是一聲鬼叫,只是翻著一雙怪眼看著照夕。那張馬臉上,更是帶著無比驚嚇之色,照夕哼了一聲:「烏頭婆!你好大的膽子,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沒有?」 烏頭婆陰森森地一笑。 「管照夕,你就算今夜把我殺了,也並不會顯得你是多了不起的英雄……因為比我厲害的人還多得很,你能制服他們麼?」 照夕冷笑了一聲。 「你這說的簡直是屁話,別人和我並沒有仇,我又為什麼要制服他們?倒是你這老東西,今夜我卻是饒你不得!」 他一面說著,劍尖微微向下一紮,烏頭婆已嚇得鬼叫連天,她怪叫道:「管照……管照夕!你可知道,我是去赴淮上三子的約筵去的,你要是把我殺了,三子是不會與你甘休的,你可要小心一點!」 她大著膽說了這些話,牙關喀喀顫抖不已,自問是活不成了,想不到管照夕聽了這話之後,果然把欲刺下的劍往回一提,他後退了一步,劍眉一豎。 「你說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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