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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只見她嬌軀向下一彎,玉臂一沉,用「海底針」直向元三小腹猛貫了去。

  應元三不由面色一沉,心說:「好姑娘,你也太過欺人了,莫非非要我出醜不可?」

  轉念之間向枝梅掌勢如梭而至,應元三鼻中哼了一聲,突地探三聲,以拿穴手中之「拿蛇頭」招式,直向向枝梅右手「分水穴」拿去。

  向枝梅不由也吃了一驚,女孩子家性嬌,又因她在師父面前誇過大話,誰知和人家動起手來,非但未能取勝,幾次還差一點敗在人家掌下,不由動了幾分嬌性,安心要把對方敗于掌下才肯甘心。

  這時見應元三拿穴手來得疾快,小心眼內己有主張,看他掌到,仍是裝著毫不知情,待應元三指尖幾幾乎已經接到了她的脈門之一的刹那,她竟猛然把指尖向上一挑,突現掌心,用足了內力,霍地向外一登。

  這種突然現掌的打法,名叫「巧打如意樁」,簡直是令人沒有防避地餘地,可謂之厲害之極。向枝梅掌力一現,應元三不由長歎了一聲。

  當然這時候,是不容許他有歎氣餘地的,於萬分危急之下,他倏地向後一個竄「金鋰倒穿波」,身形反穿而出。

  等到往下落,他的臉色一陣鐵青,全身竟氣得籟籟一陣急抖,這時向枝梅早已含笑縱身而出,她口中笑嘻嘻地道:「應兄又承讓了。」

  一旁的黃山異叟也呵呵笑道:「老弟!你手下太忠厚了……」

  應元三此時一陣心寒,從頭到腳只覺得一陣冰冷,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落腳外,竟是遠遠超出所劃的圈子以外。想到了自己半生英名,竟會輸在一個小姑娘手中,這個臉可往什麼地方放?再說還有什麼臉去向人家求婚?這一刹那,他所感覺到的真是羞、忿、氣、怒、失望……差一點兒滴下淚來!

  雖然他相信自己兵刃上的功夫,定可為自己找回臉面,可是三陣輸贏,自己已輸其二,還有什麼臉面與人家比兵刃?想到此,他強忍著內心的傷痛,對一旁的向枝梅,抱拳正色道:「愚兄不知自量,尚乞姑娘不要見笑……」

  他頓了一下,臉色更是一片灰白,遂又道:「姑娘可肯把方才賜教的那套掌法的名字,告訴愚兄麼?」

  向枝梅臉色微紅道:「小妹一時逞能,應兄千萬不要介意……實在說你的功夫比我純多了!」

  應元三苦笑了笑道:「姑娘再如此說,愚兄真無地自容了!愚兄實在是羞慚無地,只求姑娘把方才那套掌法賜告,愚兄當永記心肺。只祈他日再會姑娘時,能雪今日之恥!」他緊緊咬了一下牙又道:「當然……我是沒有什麼別的意思的……」

  向枝梅見他如此,心中益發難過,眼圈一紅,差一點兒要哭了,她顫抖地道:「你這又是何苦……是你要和我比著玩的呀!」

  應元三看了一旁的葉彤一眼,訕訕道:「姑娘不知我內深意,等一會兒可問令師,便知愚兄比武……只是,現在什麼也不必談了,我真是癡想。」

  說著冷冷一笑,向枝梅此刻真似身墜五里霧中,她挪近身子怔怔地看著黃山異叟,這老頭子只是微微地笑著,他點了點頭道:「你不要急,等一會兒我再告訴你!」

  說著他目光又轉向一旁木立的應元三,點了點頭道:「老弟台,你不要灰心,武功一道,是永遠沒有止境的。你能記住今日之恥,日後才有驚人的造就,老夫師徒一時半會兒,尚不至離開黃山;即是遠離,日後在江湖總不能沒有見面之日,老弟……」他說著不由嘻嘻笑了幾聲,又接道:「小徒所施展的那套功夫,正是老夫半生精心獨創的一種掌法,名喚「蝴蝶散手」,當今武林,尚無人知,老弟!你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他說著又微微一笑,就手抽了一口煙,露出一副極為趾高氣揚的得意神態!

  應元三想不到葉彤,竟會對自己說出這種話來,當時只氣得長眉一挑,正想反唇相譏,可是轉念一想,自己連人家徒弟都打不過,還有什麼臉再與他鬥口?想到此,不由長歎了一聲道:「既如此,弟子告辭了!」

  他目光不自然地又向一邊秀眉微顰地向枝梅看了一眼,後者那婀娜的嬌軀,多情的目光,令他益發感傷不已,只是這個地方,他再也不能停留了。

  他對著黃山異叟深深一拜,又朝著向枝梅拜了一下道:「愚兄去了,姑娘救命之恩,愚兄永世不忘!」

  他說著身形顯得搖搖欲倒,確是不勝傷心,向枝梅朝他訥訥地道:「你!這就要走了麼?」

  應元三點了點頭,他眼睛幾乎不能再多看這姑娘一眼,因為她太美了,太能誘惑自己了。

  想到此,應元三把心一狠,倏地騰身而起,在這黎明的早晨,他就像一隻怪鳥也似,倏起倏落,直向山崗之下翻去。

  孤峰上的師徒二人,目送著這失意的青年走遠了,他二人表情不同。

  黃山異叟是拈著長須微笑著;而冷魂兒向枝梅,卻是微微地低著頭,她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這陌生的青年人的離去,仿佛帶走了她一件極為心愛的東西似的,她說不出為什麼這麼難過,只覺有一種莫名的惆悵失意籠罩著她,令她想哭。

  自從隨師父在黃山學藝以來,這漫長的七年,她一直是一隻活潑天真的小鳥!

  她從來不曾與任何陌生人接觸過,在她那純潔的心靈裡,並不曾知道人生有一個「情」字,這個字的意思,是要把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拉到一塊去的!

  她只是天天過著小鳥也似的生活,黎明看日出,傍晚看日落,颳風、下雨、下雪、打雷……這些天籟,這些自然的交響樂,曾伴著她過了一段長久的少年時光。她的腦子裡,除了這個「師父」之外,她不曾認識另外一個異性人,什麼是愛,什麼是兒女之情,在她來說,這是分不清的!

  今天,這個並不算太年輕的青年,來到了黃山,他闖進了她一直封鎖著的心畦裡。起初那像是很微妙地,因為她並不能深切的瞭解,瞭解到這是為什麼?

  可是當離開了這個青年之後,她感到內心有了波動,可憐這孩子,她在無知無覺之間,已落入到了感情的陷阱裡面了!

  也許生死掌應元三並不是一個所謂的「美男子」,可是在向枝梅接觸的範圍之內,他的確稱得上是一個英俊忠實的青年。

  今天這個英俊忠實的青年走了——一個在她看來,那是因為她的關係才走的,這在她來說,又該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

  因為當她目送著他背影完全消失之後,她的心酸了,她真不明白。試想:突然而來,突然而去,他那親熱加上冷漠的舉止,這又是為什麼呢?

  想著想著她翻了一下那美麗的大眸子,看著一邊的黃山異叟,她不解地問道:「師父,那是為什麼呢?」

  黃山異叟葉彤,長歎了一聲,也許他認為,現在已失去了再隱瞞她的必要了。

  他微微笑了笑道:「孩子!你知道,這姓應的好好的為什麼要和你比武呢?」

  向枝梅茫然地搖了搖頭,葉彤苦笑了笑道:「老實給你說,那是來向你求婚啊!」

  冷魂兒向枝梅不由臉色一紅,她嘴唇微微顫抖的,羞澀地道:「求……求婚?怎麼會呢?」

  黃山異叟葉彤哈哈大笑道:「怎麼會?好糊塗的孩子……」他閃爍著那對光亮的眸子,恨聲道:「孩子!我不是早就對你說過麼?江湖上像他這種人多得很,他們看見漂亮的妞兒,就想追,就想弄到手,嘿嘿!這應元三就是這種人。」

  向枝梅不由羞得低下了頭,雖然她以為應元三並不是這種人,可是師父這麼說,她卻不便置詞,她內心這一霎那,可又有另一種微妙之感了。

  她羞、她喜、她失望、她……總之!那是一種極為複雜的感情因素。

  一個女孩子聽到這種話是很害羞的,人家以為她美,以為她漂亮,這不是很值得可喜麼?可是他到底走了,又為什麼不失望呢?

  葉彤冷笑了一聲道:「他居然膽敢在老夫面前,直言向你求婚。」

  向枝梅不由猛然抬頭,向他看了一眼,她嘴唇動了動,可是並沒有說什麼。她於是又低下頭,葉彤頓了一下,卻又接著道:「我因見他居然有此膽量,所以才給了他個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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